第四百五十三章 六階，魂司

　　幽暗的地下倉庫鮮血橫流，白袍怪物們的深藍色眼瞳熄滅，被鐵劍釘死在地上，屍體被切得七零八落，可想而知經歷過多麽慘烈的戰鬥。
　　華安隨手甩出壹副撲克牌，輕薄的紙牌宛若瀑布般散開，牌面上泛著輝煌的金光，他的手法是如此的精妙絕倫，把殺機暗藏在魔術般的戲法裏。
　　漫天的紙牌撕裂空氣迸發尖嘯，小醜的笑容陰森可怖。
　　面對如此迅捷的攻勢，唐昀只能被迫架起鐵劍格擋，縱然她的斬擊快如穿花蝴蝶，勉強擋住了絕大多數的致命攻擊，卻依舊被呼嘯而來的紙牌割傷。
　　她的臉頰被劃破，肩膀也被割傷，衣裙都出現了多處破損，冷著臉說道：“看來作為總會長的秘書，妳雖然是個無恥的叛徒，倒也還算有點操守。”
　　即便衣裙破損，露出了白嫩的肌膚，重要的部分卻完好無損。
　　華安躬身行禮，平靜說道：“這是對女士的尊重。”
　　作為總會長的私人秘書，這位魔術師已經很多年沒有出手對敵了，甚至人們都已經忽略了他的戰鬥力，然而實際上他當年卻是以第壹名的成績從中央靈樞院畢業，而且曾經在歐米伽序列裏訓練過，位於第壹梯隊的前十。
　　毫不誇張的說，這是聖域級以下最強大的魔術師。
　　尤其是在他掌握了燭照律法以後，實力已經有了質的飛躍。
　　轟隆！
　　唐昀轉瞬間欺身而至，鐵劍上撩而起劃出壹道森冷的弧線，噴薄而出的劍氣卻只是徒勞的撕裂了他留下來的殘影，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。
　　幻影破碎，黑色的群鴉振翅而來，她再次被鋪天蓋地的幻想所吞噬。
　　伴隨著意識的逐漸沈淪，她大喊道：“嬴長生！”
　　酷烈的光輝在黑暗裏亮起，嬴長生終於從幻覺裏掙脫出來，他所做的第壹件事就是敞開雙臂，背後浮現出燦爛的金色光幕，如水中漣漪般蕩漾開來。
　　作為六階的劍鬼，他掌握著凝氣為劍的能力！
　　哪怕是在沒有劍的情況，他也能並指如劍噴薄劍氣。
　　武俠小說裏的六脈神劍，原型就是這種能力。
　　當然他也可以駕馭漫天飛劍魚貫而出，宛若上古神話裏的絕世劍仙。
　　燦爛的金色光幕裏探出壹柄柄虛無的劍鋒，驟然如狂風暴雨般墜落！
　　曾經的總會長也曾經用過這種能力，昔日的她可以凝聚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柄飛劍，磅礴的劍氣籠罩天和地，以諸天神雷為引降下神罰，那是幾乎不可能躲開的轟炸，只要她鎖定了妳，縱使天地廣袤，妳卻無處可逃。
　　嬴長生沒有那種毀天滅地的氣勢，他只能壹次性凝聚出九十九柄飛劍，以自身的太古禁咒風之息為引，制造出颶風壹般的劍勢，摧枯拉朽般毀滅敵人。
　　縱橫交錯的飛劍風暴裏，卻不斷有煙霧炸裂的聲音響起。
　　華安在劍風裏閃轉騰挪，依靠著瞬移術輕描淡寫地避開了飛劍的切割。
　　嬴長生意識到不對勁了。
　　區區魔術師的基礎能力，不應該這麽強才對。
　　“很多人總是忽略魔術師途徑的力量，實際上作為傳承途徑的壹種，它並非是最古途徑的壹種，只是因為衍生出祂的那位至尊尚未孕育出來，就已經被湮滅在了宇宙的深處。總會長曾經教過我，這個途徑有著巨大的潛力。”華安的聲音竟然從四面八方響起，像是幽魂的竊竊私語，令人癲狂。
　　嬴長生擡手扶著額頭，強行讓自己的精神穩定下來。
　　可惜鋪天蓋地的幻覺依舊降臨，無數個華安面無表情地踏步而來，漫天的劍氣透體而過，竟然無法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！
　　華安眼瞳裏閃爍著詭異的紅色，嗓音沙啞：“順便再告訴妳壹個秘密，燭照律法並不僅僅是對幽熒律法的克制，而是駕馭自然的力量，大幅度增強超凡能力。這是總會長記在遺囑裏內容，她生前就沒有教過妳麽？”
　　這壹刻，嬴長生忽然意識到自己靈性的幹涸了，呼嘯的劍氣轟然崩潰。
　　他知道這是幻覺，卻始終無法抵抗。
　　不得不說承認，華安跟在總會長身邊多年，的確是學到了精髓的東西。
　　甚至對於這壹脈的劍術都非常了解。
　　他利用瞬移術的走位避開鋪天蓋地的傷害，再用幻術來瓦解敵人的意誌。
　　最後壹擊致命！
　　華安擁有天人的力量以後，所施展出來的幻術竟然是同階無法抵抗的！
　　砰。
　　華安炸裂成壹團煙霧，驟然出現在他的背後，右手翻出壹張撲克牌。
　　“結束了。”
　　隨著紙牌的旋轉，嬴長生的後心即將被刺穿！
　　哢嚓！
　　華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小腹，壹柄纏繞著氣流的氣劍貫穿了他的小腹。
　　最關鍵的是，那柄氣劍也貫穿了嬴長生的小腹。
　　“壹個背叛者，憑什麽張口閉口提起總會長？”
　　嬴長生的面色蒼白如紙，狹長的眸子裏卻泛著驚人的高貴和傲慢，淡漠說道：“總會長的確沒有時間教導我燭照律法的用法，但她卻教過我何為信念。就算我無法抗拒妳的幻覺，但不代表我真的拿妳沒有辦法。”
　　這個嬴家的太子爺並指如劍，抵在自己的小腹上。
　　關鍵時刻他任憑自己施展的能力崩潰，凝聚出最後壹絲靈性釋放出氣劍。
　　以重傷自己的為代價，他終於傷到了對方。
　　“依靠痛覺強行掙脫幻境，而且還算好了我出手的時機，不愧是天才，可惜了。”華安強忍著小腹被貫穿的痛苦，指間的紙牌微微顫動起來。
　　霎時間，唐昀也從幻覺裏掙脫，她轉過身輕盈地壹躍而起，壹劍斬落而下！
　　華安赫然擡起頭，額頭竟然裂開壹道血肉的縫隙，那是血紅的第三只眼。
　　神話武裝，夢魘之瞳！
　　倘若顧見臨在場，就會想起曾經面對這位秘書長的時候，他也用類似的能力試圖進行催眠，可惜因為古之至尊的精神不受影響，起不到任何作用。
　　問題在於唐昀不是古之至尊，頃刻間她就已經被催眠。
　　砰！
　　鐵劍砸在堅硬的地面上，碎石飛濺開來。
　　唐昀勢大力沈的壹劍落空，強行轉過身再度揮出壹劍！
　　決然的劍勢戛然而止。
　　因為華安的第三只眼死死盯著她，控制了她的意誌。
　　任憑唐昀竭力掙紮，卻依舊無法斬落這壹劍，仿佛身體已經不受控制。
　　“抱歉，我也不想這樣的，我曾經也是妳們這樣的理想主義者，但奈何這個世界過於黑暗，我沒有辦法抗拒他們的意誌，請妳們不要再掙紮了。如果我瀆職，他們會奪走我的壹切！我無法承受那樣的代價！”華安的第三只眼流淌出血淚，原來他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那樣輕松寫意，實際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。
　　“我接到的任務是生擒，我不想殺了妳們！”
　　他暴躁地低吼道。
　　以壹敵二本就是很艱難的戰鬥，他也只是憑借豐富的經驗進行壓制。
　　他的嗓音仿佛厲鬼的哭嚎，令人的意誌崩潰。
　　“想想妳的壹切是誰給妳的。”
　　嬴長生眼前的黑暗愈發濃郁，即將墜入噩夢：“沒有她，妳什麽都不是。”
　　唐昀竭盡全力試圖奪回身體的控制權，咬牙切齒說道：“狗……叛徒！”
　　他們都看出了這位秘書長內心的痛苦和掙紮，才會用言語進行攻擊。
　　但凡出現壹絲破綻，他們都還有機會。
　　華安慘笑道：“沒用的，妳們真的以為秩序世界的主人是總會長麽？錯了，妳們全都錯了！這個世界的意誌，從未真正服從於她！”
　　這個男人七竅流血，像是瘋癲的小醜般哭泣，哭聲卻如鬼魂的嚎哭。
　　幽暗的神廟顫動起來，陸續趕來的白袍怪物們都紛紛被影響。
　　眼前出現了恐怖的幻覺。
　　砰！
　　唐昀借助最後的壹絲神智，強行把自己的鐵劍給震碎，無數鋒利的碎片迸射開來，在禦劍術的駕馭下凝聚成森然的劍網。
　　最後的時刻，她竟然想要與敵皆亡！
　　嬴長生唇邊泛起壹絲笑容，貫穿小腹的手指微微發力，劍氣即將撕裂自身！
　　之所以笑，是因為這個小姑娘跟他想到壹起去了。
　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，龍吟聲貫穿天地！
　　轟！
　　白袍的怪物們紛紛轉身，壹尊古奧森嚴的血紅古龍貫穿虛空而來。
　　時空如同脆弱的鏡面般撞碎，白袍怪物們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被壹擊擊碎，因為祂們的靈性已經在龍吟聲裏紊亂，任何超凡能力都無法施展。
　　華安的幻術也在龍吟聲裏戛然而止。
　　他震驚地轉身望向神道盡頭，封閉的鐵門再壹次地被打開。
　　白襯衫的男孩站在黑暗裏，血紅的豎瞳恍若燃燒，陰森的鬼刀顫鳴不已！
　　血紅的古龍沖天而起，盤踞在黑暗裏，縱聲咆哮。
　　男孩如鬼魅般稍縱即逝，只留下壹道血紅色的閃光，宛若閃電！
　　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，他的刀不知道已經染了多少人的血，仿佛撕裂了過去和未來的距離，冥冥中有風華絕代的虛影浮現出來，跟他的動作整齊劃壹。
　　沒有多余的言語，也不問任何的因果緣起。
　　那個男孩的眼神鎖定了妳就是不死不休，甚至會追殺妳到時光盡頭！
　　這是斬鬼在超維級裏的極致，哪怕那位血色的至尊降臨也未必能做得更好，因為祂很難超越過去的自己，這是從時光的長河裏浮現出的至強的壹刀。
　　龍吟聲稍縱即逝，黑暗的神廟裏陷入了寂靜。
　　華安的靈性在龍吟聲裏變得混亂不堪，眼前只有驚鴻壹現的血紅刀華，他的身體被攔腰斬斷，噴湧而出的鮮血就像是瀑布那樣沖天而起。
　　這就是斬鬼途徑。
　　勝負往往就在壹瞬間，贏得幹脆利落，輸就遠遁千裏。
　　唐昀被洶湧的風掀翻，以手撐地卸去慣性。
　　再次擡起頭的時候，卻看到的是壹雙睥睨天下的豎瞳。
　　鮮血淋漓而下，嬴長生擡頭望著那尊古龍，幾乎忍不住想要後仰。
　　好快的刀。
　　好恐怖的斬鬼。
　　只是壹瞬間，就越階擊殺了壹位六階的魔術師。
　　砰的壹聲。
　　華安殘缺的上半身墜落在石階上，被男孩跟上壹腳踏住了胸口。
　　顧見臨居高臨下地望著他，古奧威嚴的古龍恣意咆哮！
　　仿佛根本就沒有受到燭照律法的影響壹般。
　　華安怎麽也想不通，他明明制造了鋪天蓋地的幻術，還有燭照律法的加持。
　　為什麽這個男孩踏入他的領域，卻絲毫不受影響。
　　甚至連幽熒律法的力量都未曾崩潰。
　　“臨死之前，告訴我。”
　　顧見臨的嗓音寒冷，壹字壹頓：“血月屠戮的策劃者，到底是誰？”
　　華安已經被腰斬的劇痛所淹沒，胸骨也被踐踏破碎，他強撐著睜開眼睛，看到的卻是壹雙燃燒著血和火的眼瞳，作為以太協會高層的他聯想到了深空網絡被入侵的事情，再加上這棟大廈遭遇到的襲擊，頓時明白了壹切。
　　“原來妳已經知道了壹切啊。”
　　他的意識模糊，輕聲說道。
　　顧見臨冷冷望著這個男人，曾幾何時他也曾經懷著壹顆天真的心試圖為自己的父親平反，到頭來所謂的血月屠戮事件根本就不存在，而是壹場骯臟的嫁禍。
　　起因竟然是那群秩序守護者的貪婪。
　　顧見臨卻壹度愚蠢到想要跟那些人證明，自己的父親是無辜的。
　　多麽的可笑啊。
　　所謂懷璧其罪就是如此。
　　那群上位者的眼裏，只要妳擁有了那種力量，那就是罪。
　　“妳不會知道的。”
　　華安咳出壹口鮮血，唇邊卻泛起壹絲詭異的笑容：“姬燁就要來啦。”
　　顧見臨並未指望從他的口中得到什麽答案，只是輕聲說道：“最後壹個。”
　　華安沒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，就被他反手壹刀砍掉了腦袋。
　　那顆帶著詭異笑容的腦袋滑落臺階。
　　眼神空洞又怪異。
　　顧見臨呼吸著空氣裏的血腥味，默默地從口袋裏摸出壹個卷軸，又取出打火機，隨手將其點燃，火光搖曳晃動，照亮他堅硬的臉。
　　卷軸被火焰焚燒，灰燼漂浮在他的頭頂，仿佛壹簇簇燃燒的鬼火。
　　血的味道愈發的濃郁起來，恍若焚燒！
　　“這是……”
　　唐昀感受到神道的盡頭有血雨腥風襲來，濃郁的血腥味讓她感到作嘔！
　　“血之祭禮。”
　　嬴長生輕聲說道：“他要進階了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黑暗裏有人行走在滿是血腥味的走廊裏，輕聲哼唱。
　　“主啊，請救救我。”
　　他拖著壹具白袍的屍體，用蘸著鮮血的畫筆在墻上繪制著猙獰的圖騰，眼神恍若癲狂：“河水漫過了我的腰際，我哀求著祈求解脫。主說，祂只給予，而由我自己選擇。無論溺斃或者浮起，我都將得到真理！”
　　“我曾吃過硬如石塊的面包，掉下懸崖而毫發無損，欠身之間傾覆王朝！”
　　他輕聲說道：“而如今我孤身壹人，烈火燎原。”
　　撲通。
　　那具屍體跌倒在地。
　　整棟深空科技大廈遍布屍體，鮮血如同河流般流淌，血腥味濃郁至極。
　　簡直就像是地獄。
　　每壹層的墻壁上都有鮮血繪制的古老圖騰。
　　倘若拼湊起來，儼然就是壹尊盤旋著整棟大廈的……龍！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寂靜的神廟裏，壹柄刀憑空的撕裂時空，創造出巨大的黑洞。
　　姬燁面無表情地背著劍匣走出來，她利用擁有時空特性的神話武裝，從而跨越了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，在最後時刻強行抵達了戰場。
　　然而這壹刻，她卻聽到了恐怖的龍吟聲。
　　有人睜開了眼睛，眼瞳裏流轉著曼妙的曼陀羅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