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六十九章 通天手段（四千字）

　　原來如此，本該如此，幸虧如此。
　　雖然早就在婆婆跟自己講過了那番話後，心裏便已踏實了下來，無論胡家祖上究竟與這國師達成了什麽合作，都不會再影響胡麻的決定。
　　但如今還是親耳聽了國師口中對胡家人的恨意之後，這顆心才踏實了下來，胡家門裏的人，果然真的沒有讓自己這位後人失望。
　　也是直到此時，自己這壹路上，最想找到的答案，終於徹底通透。
　　計劃源頭的三個人，若想將其中壹個瞞在鼓裏，便必然是另外兩方聯手，國師這個計劃源頭的人會上了這個當，便說明胡家與老君眉聯手，還在更早之前。
　　所以，胡家人確實沒有像自己想的壹樣，只是為了成仙，便不惜出賣了自家兒孫。
　　這讓胡麻內心透亮，也終於願意以胡家人的身份打這個招呼。
　　同樣也是這樣壹來，心裏便更明確了自己想做什麽：那就是，先他媽大鬧壹場。
　　當初在老陰山，好容易弄死了孟家，慶祝的酒都還沒喝上壹盅，這老東西便出現了，毀了自己大好心情。
　　那麽這次回了上京，搞明白了他的貓膩，便更要先將這場子找回來。
　　“小胡先生，妳雖然是走鬼門道，但確實只學了壹身守歲人的本領啊……”
　　“甚至，連他們的性子，都學會了。”
　　而便站在了胡麻身前的國師，俯視著此時胡麻臉上那狠絕痛快，甚至都不去掩飾心間的通透與雀悅之情的模樣，心底的失望，也分明達到了極點。
　　早在胡麻於知壽館亭間，以那些邪祟之言，將十姓子弟壹個個罵的狗血噴頭之時，心間便已生不妙，如今，果是如此。
　　“分明便是避開大恐怖，甚至借此超脫的機會……”
　　“分明我對妳們胡家，已經遠比其他人更大方，分給了妳們足夠多的好處……”
　　他已完全無法再隱藏對胡家人的失望：“但為何妳們這壹門裏，偏就如此蠢的厲害？”
　　“難道非要讓自己以祭品的身份去死？”
　　“難道非要相信那些邪祟異想天開的胡言亂語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所以說，妳惹到了胡家人，那便真的惹錯了人家……”
　　而迎著他臉上的失望，甚至淡淡的疑惑，胡麻卻是忽然笑得大聲：“不是任何人都會像孟家壹樣，只讓妳靠了壹根蘿蔔，便可以哄騙得團團亂轉，直到滅族，仍在妳指掌之中的！”
　　喝聲中，他也已經猛然壹步踏了出去，身後布條蹭蹭破開，兇冽刀光乍現。
　　胡麻罰官大刀持在手中，陡然沈喝，刀勢兇殘可怖，直直的向了國師劈落下來。
　　如今國師身形仿佛與夜色融為壹體，高大無匹，俯視人間，但胡麻這壹刀劈落，九柱道行同時湧蕩，周身氣勢猶如洪爐迸濺，烈火熊熊，四下夜色，都仿佛被照得隱隱發紅。
　　刀勢瞬間漲到比國師還要高，結結實實劈到了他身前。
　　而迎著胡麻這兇猛的壹刀，國師卻只輕輕搖搖頭：“妳似乎忘了，妳從未上過橋。”
　　他如今便在胡麻身前，距離他不過壹丈左右的距離，而胡麻這壹刀之勢，滾滾向前，哪容他躲開。
　　但卻不想，隨著胡麻壹刀斬出，他與國師之間的距離，居然莫名其妙，越拉越遠，瞬間便已拉開了六七丈的距離，胡麻這壹刀去勢將盡，仍未沾著他半點。
　　這已是橋上之法！
　　胡麻傾刻之間，便有察覺。
　　橋上客皆已非人，各種手段匪夷所夷，已不可以道理計。
　　但心間雖驚，他卻也忽地墊步而上，手中刀勢非但未消，反而更漲出了壹截子。
　　腳下已是使出了縮地成寸的本事，身體陡乎向前竄出，壹步七丈。
　　妳拉開了空間，我便縮地而近，這壹刀仍是緊緊跟上了國師，而且壹切劈到了他的身上。
　　“九柱道行，幾已到了化身天地之境，以莽夫之力，破壹切虛幻之法！”
　　就連國師，仿佛也對這壹刀極為贊嘆，輕輕嘆著：“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妳，橋上生靈，皆非人間之客，在橋上走的越遠，便越不容易被妳傷著。”
　　“妳在人間，如何傷我天外之人？”
　　“……當然，除非有人犯了傻，試圖將妳扯到橋上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胡麻這壹刀只在電光石火間，暴烈而發，傾刻而至。
　　快到幾乎讓人難以想象，國師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裏，從容說出了這麽多話來的。
　　而同樣面對著這壹刀，他都仿佛放棄了對抗，任由這壹刀劈中，自己的身子，也應聲而開，忽地向了兩邊倒下。
　　可緊接著，仿佛只是空氣裏顫了壹顫，他仍然完好如初的站在了胡麻對面前，保持了不足兩丈的距離，胡麻這壹刀劈落的痕跡，恰恰剛剛延伸到了他的腳邊。
　　只在胡麻身邊，有壹張黃紙，正輕飄飄的落在地上，已然變成了兩半。
　　胡麻臉色微變，驟然冷哼壹聲，就地踏步，五臟齊鳴，猶如滾滾雷音，貼地卷出。
　　那尚未落地的紙人，傾刻間便被燒著，化成了點點火星，而國師所在位置，也如同被巨大的火爐籠罩，肉身可見得，他身上層層陰森霧氣，都被胡麻身上的陽剛氣息沖散於無形。
　　但他居然沒躲，仍只是平靜站在那裏，輕輕嘆道：“當年我邀請十姓入石亭商談之時，便已經對他們申明了厲害。”
　　“此世若可救，便救，若不可救，便也只有離開，十姓有二十年時間，來領教那兇物的厲害，便也有二十年的時間來做出決定，壹起幫我打造這白玉京。”
　　“惟獨妳們胡家！”
　　“我本是欽佩胡家為人，才在孟家與胡家之間，選擇了妳們。”
　　“妳胡家先輩甘願放棄榮華富貴，獻出自家氣運福澤與惟壹血脈陪我賭壹個可能的狠勁兒，打動了我，所以我才在妳還未出生之時，便選了妳作為主祭。”
　　“只是啊，我沒想到，妳胡家的狠勁，超出了我的想象……”
　　“修建白玉京之事，便已是如此艱難，死中求活。”
　　“而妳胡家先輩，甚至在二十年前，便已經決定了與邪祟聯手，騙我壹場。”
　　他雖然說話之時非常平靜，從容，但如今也已可以聽出些許不滿與森然：“但妳真覺得，我會如此信妳胡家，壹點後手也不留？”
　　在他說著話時，胡麻已然咬牙沖上，手裏的各種兇猛刀勢與大摔碑手接連使出，絲毫未曾留手。
　　而國師卻壹直沒有動過，他身上陰氣被吹盡，甚至都被胡麻身上的炙烈之氣燒了起來，冒出了騰騰黑煙，幾乎是轉瞬間，便已被淩遲，身體都變得朽爛，甚至燒得壹塊塊掉落。
　　但他說話的聲音卻壹直沒有停頓，直至身體徹底化作了黑煙的壹刻，也已隱含怒意：“所以，妳最不該反抗的，便是我！”
　　說話之間，已忽地有壹黑糊糊的香爐向了胡麻飛來。
　　胡麻罰官大刀壹格，便要將其甩飛出去，這香爐沈重，怕是有數百斤，但在胡麻刀勢之下，卻也立時便要彈飛。
　　但沒想到，香爐竟是霎那之間，紫氣滾滾，傾刻之間，便由數百斤，變成了上千斤，幾千斤，結結實實壓在了胡麻頭頂，腳下已是喀嚓兩聲，踩碎了兩塊青石。
　　“最早把妳引入了世間的就是我啊……”
　　“即便他們早早便與那邪祟暗通款曲，聯手騙我，但他們也是用了我的法讓妳降生。”
　　“妳的生辰八字，命數姓名，甚法術道行，我無壹不知，無壹不曉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身體骨骼，都已喀喀作響，但國師的聲音，卻還正從四面八方，不停的傳來，胡麻壹邊暗中做出了各種準備，壹邊凝神掃去，只覺他聲音飄乎不定，最後壹句話傳來之時，恰在自己腳底。
　　猛得低頭，便看到腳下青磚，皆已消失，如同倒影，國師便在自己的腳下。
　　他倒立於世間，與自己雙足相對，緩緩在這世界的倒影之中行走。
　　手裏輕輕搖著拂塵，不必捏法念咒，不必掏出什麽物件，諸般術法，便如鋪天蓋地，盡數而來。
　　“鎮祟擊金鐧來！”
　　“災蛇出來！”
　　“四方兵馬聽我號令，來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而迎著這憑生所僅見的厲害人物，胡麻同樣也不敢大意，縱是被這重逾萬斤的香爐壓住，但也咬緊了牙關，緩緩的，踏出了七步，傾刻之間，便起了壇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口中大喝，身上的兩個厲害玩意兒，也都毫不猶豫的便召喚了出來。
　　“呼喇！”
　　同樣也在這時，前面的祖祠，也驟然刮起了壹陣陰風。
　　婆婆可就在祖祠之中，哪能看著自家孫兒就在自己眼前被欺負。
　　心生感應之間，便已沖出了祖祠，借著壹股子陰風，直向了胡麻所在撲了過來。
　　這種種手段，已是胡麻最厲害的，若不是相比起來太慢太麻煩，他就連陰將軍與十幾萬陰兵，都要召過來。
　　可饒是如此，竟也沒讓這國師，露出半點驚愕之色。
　　先是那條自從在盤山軍戰陣之上，肆意發泄了壹番，因此這段時間裏算是比較老實的災蛇，先被胡麻叫醒，從黑色袋子裏鉆出了壹顆蛇頭來。
　　黑溜溜的眼睛不停向了四下裏瞅著，這小玩意兒本來就是連胡麻都稀裏糊塗才留在了身邊，還沒有完全掌握好怎麽用的東西。
　　但如今反正是在上京城，反正都是他們的地盤，便是放了出來，又能如何？
　　果然！
　　災蛇壹般，立時引起了滾滾惡風，直吹得四下裏迷迷蒙蒙，甚至這惡風直卷了出去，傾刻之間，便要吹遍半個上京城。
　　但出人意料的是，這災風吹了出去，卻是壹點動靜也沒有，最多只是上京城上空籠罩著的黑蒙蒙霧氣，略略消散了壹點，然後很快便已悄無聲息。
　　這壹變化，使得胡麻楞了壹下，那災蛇也楞了壹下，有點呆。
　　然後嗤溜壹聲，又縮回去了。
　　倒是國師的笑聲在胡麻的腳下響了起來：“上京不死不病，便也無災，何況有祖祠壓著？”
　　“小胡先生，妳指望路上撿來的東西對付我，是不是有些太兒戲了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笑聲之中，他也已經緩緩踏出了數步，而後大袖輕輕壹揮。
　　胡麻已經堪堪邁出七步，成了法壇，既可借天地之力，將這香爐推開，也可以堪破虛侫，找到國師的所在，但卻沒想到，自己踏罡步鬥，七步成壇，那國師居然也信步邁出。
　　壹樣成壇，速度反而比自己更快，頭頂上的香爐，重量也仿佛忽然增加了壹倍。
　　而緊接著，便是他大袖壹拂，婆婆正從祖祠之中沖了出來，看著頗有些惡狠狠的模樣，卻也於此壹霎，祖祠的大門，不止胡家，而是所有的祖祠大門，同時結結實實的關上了。
　　下壹刻，便是已經沖了出來的婆婆，都忽而被拉回了祖祠之中，只聽到了祖祠裏面，咣咣的的生氣捶門聲。
　　而這壹拂之力不止，遙遙蕩向了全城。
　　似乎在這無邊夜色裏，四方位置，皆有隱約的符篆落下。
　　吱呀！
　　那是上京城各個位置古老而厚重的城門，皆於此時，被無形力量推動，重重關閉。
　　灰塵抖落之間，這上京城，也已變成了壹個閉合起來的整體。
　　恰也在這時，上京城外，已有金光四射，那是金甲力士，得了胡麻的召喚，正遙遙的提著石匣子來到了城門之前，但是城門關閉，入不得上京。
　　擡頭看去，這上京城的城墻，在他們眼中，居然也忽然開始無盡般的生長，猶如高達萬丈，看不見邊際，更是無法進入此間。
　　上京城，本身就是壹件法寶。
　　壹件雖然還沒有完全打造成功，但卻已經超出了旁人想象的法寶。
　　“讓妳修成九柱命香，只是為了讓妳可以背起十二鬼壇。”
　　而在輕描淡寫破了胡麻所有手段的壹刻，國師輕嘆的聲音也在胡麻身邊響起：“但論起這個世界最高明的本事，小胡先生，如今的妳，也不過還只是壹個‘人’，而已……”
　　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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