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中華奇書金瓶梅 by 蘭陵笑笑生
2018-5-28 06:01
第九回 西門慶偷娶潘金蓮 武都頭誤打李皂隸
詩曰:
感郎耽夙愛,著意守香奩。
歲月多忘遠,情綜任久淹。
於飛期燕燕,比翼誓鶼鶼。
細數從前意,時時屈指尖。
話說西門慶與潘金蓮燒了武大靈,到次日,又安排壹席酒,請王婆作辭,就把迎兒交付與王婆看養。因商量道:“武二回來,卻怎生不與他知道六姐是我娶了才好?”王婆笑道:“有老身在此,任武二那廝怎地兜達,我自有話回他。大官人只管放心!”西門慶聽了,滿心歡喜,又將三兩銀子謝他。當晚就將婦人箱籠,都打發了家去,剩下些破桌、壞凳、舊衣裳,都與了王婆。到次日初八,壹頂轎子,四個燈籠,婦人換了壹身艷色衣服,王婆送親,玳安跟轎,把婦人擡到家中來。那條街上,遠近人家無壹不知此事,都懼怕西門慶有錢有勢,不敢來多管,只編了四句口號,說得好:
堪笑西門不識羞,先奸後娶醜名留。
轎內坐著浪淫婦,後邊跟著老牽頭。
西門慶娶婦人到家,收拾花園內樓下三間與他做房。壹個獨獨小角門兒進去,院內設放花草盆景。白日間人跡罕到,極是壹個幽僻去處。壹邊是外房,壹邊是臥房。西門慶旋用十六兩銀子買了壹張黑漆歡門描金床,大紅羅圈金帳幔,寶象花揀妝,桌椅錦[木兀],擺設齊整。大娘子吳月娘房裏使著兩個丫頭,壹名春梅,壹名玉簫。西門慶把春梅叫到金蓮房內,令他伏侍金蓮,趕著叫娘。卻用五兩銀子另買壹個小丫頭,名叫小玉,伏侍月娘。又替金蓮六兩銀子買了壹個上竈丫頭,名喚秋菊。排行金蓮做第五房。先頭陳家娘子陪嫁的,名喚孫雪娥,約二十年紀,生的五短身材,有姿色。西門慶與他戴了[髟狄]髻,排行第四,以此把金蓮做個第五房。此事表過不題。
這婦人壹娶過門來,西門慶就在婦人房中宿歇,如魚似水,美愛無加。到第二日,婦人梳妝打扮,穿壹套艷色服,春梅捧茶,走來後邊大娘子吳月娘房裏,拜見大小,遞見面鞋腳。月娘在座上仔細觀看,這婦人年紀不上二十五六,生的這樣標致。但見:
眉似初春柳葉,常含著雨恨雲愁;臉如三月桃花,暗帶著風情月意。纖腰裊娜,拘束的燕懶鶯慵;檀口輕盈,勾引得峰狂蝶亂。玉貌妖嬈花解語,芳容窈窕玉生香。
吳月娘從頭看到腳,風流往下跑;從腳看到頭,風流往上流。論風流,如水泥晶盤內走明珠;語態度,似紅杏枝頭籠曉日。看了壹回,口中不言,心內想道:“小廝每來家,只說武大怎樣壹個老婆,不曾看見,不想果然生的標致,怪不的俺那強人愛他。”金蓮先與月娘磕了頭,遞了鞋腳。月娘受了他四禮。次後李嬌兒、孟玉樓、孫雪娥,都拜見了,平敘了姊妹之禮,立在傍邊。月娘叫丫頭拿個坐兒教他坐,分付丫頭、媳婦趕著他叫五娘。這婦人坐在傍邊,不轉睛把眾人偷看。見吳月娘約三九年紀,生的面如銀盆,眼如杏子,舉止溫柔,持重寡言。第二個李嬌兒,乃院中唱的,生的肌膚豐肥,身體沈重,雖數名妓者之稱,而風月多不及金蓮也。第三個就是新娶的孟玉樓,約三十年紀,生得貌若梨花,腰如楊柳,長挑身材,瓜子臉兒,稀稀多幾點微麻,自是天然俏麗,惟裙下雙灣與金蓮無大小之分。第四個孫雪娥,乃房裏出身,五短身材,輕盈體態,能造五鮮湯水,善舞翠盤之妙。這婦人壹抹兒都看在心裏。過三日之後,每日清晨起來,就來房裏與月娘做針指,做鞋腳,凡事不拿強拿,不動強動。指著丫頭趕著月娘,壹口壹聲只叫大娘,快把小意兒貼戀幾次,把月娘喜歡得沒入腳處,稱呼他做六姐。衣服首飾揀心愛的與他,吃飯吃茶都和他在壹處。因此,李嬌兒眾人見月娘錯敬他,都氣不忿,背後常說:“俺們是舊人,到不理論。他來了多少時,便這等慣了他。大姐姐好沒分曉!”西門慶自娶潘金蓮來家,住著深宅大院,衣服頭面又相趁,二人女貌郎才,正在妙年之際,凡事如膠似漆,百依百隨,淫欲之事,無日無之。且按下不題。
單表武松,八月初旬到了清河縣,先去縣裏納了回書。知縣見了大喜,已知金寶交得明白,賞了武松十兩銀子,酒食管待,不必細說。武松回到下處,換了衣服鞋襪,戴了壹頂新頭巾,鎖了房門,壹徑投紫石街來。兩邊眾鄰舍看見武松回來,都吃壹驚,捏兩把汗,說道:“這番蕭墻禍起了!這個太歲歸來,怎肯幹休!”武松走到哥哥門前,揭起簾子,探身入來,看見小女迎兒在樓穿廊下攆線。叫聲哥哥也不應,叫聲嫂嫂也不應,道:“我莫不耳聾了,如何不見哥嫂聲音?”向前便問迎兒。那迎兒見他叔叔來,嚇的不敢言語。武松道:“妳爹娘往那裏去了?”迎兒只是哭,不做聲。正問間,隔壁王婆聽得是武二歸來,生怕決撒了,慌忙走過來。武二見王婆過來,唱了喏,問道:“我哥哥往那裏去了?嫂嫂也怎的不見?”婆子道:“二哥請坐,我告訴妳。妳哥哥自從妳去後,到四月間得個拙病死了。”武二道:“我哥哥四月幾時死的?得什麽病?吃誰的藥來?”王婆道:“妳哥哥四月二十頭,猛可地害起心疼起來,病了八九日,求神問蔔,什麽藥不吃到?醫治不好,死了。”武二道:“我的哥哥從來不曾有這病,如何心疼便死了?”王婆道:“都頭卻怎的這般說?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今晚脫了鞋和襪,未審明朝穿不穿。誰人保得常沒事?”武二道:“我哥哥如今埋在那裏?”王婆道:“妳哥哥壹倒了頭,家中壹文錢也沒有,大娘子又是沒腳蟹,那裏去尋墳地?虧左近壹個財主舊與大郎有壹面之交,舍助壹具棺木,沒奈何放了三日,擡出去火葬了。”武二道:“如今嫂嫂往那裏去了?”婆子道:“他少女嫩婦的,又沒的養贍過日子。胡亂守了百日孝,他娘勸他,前月嫁了外京人去了。丟下這個業障丫頭子,教我替他養活。專等妳回來交付與妳,也了我壹場事。”武二聽言,沈吟了半晌,便撇下王婆出門去,逕投縣前下處。開了門進房裏,換了壹身素衣,便叫土兵街上打了壹條麻絳,買了壹雙綿褲,壹頂孝帽戴在頭上;又買了些果品點心、香燭冥紙、金銀錠之類,歸到哥哥家,從新安設武大靈位。安排羹飯,點起香燭,鋪設酒肴,掛起經幡紙繒,安排得端正。約壹更已後,武二拈了香,撲翻身便拜,道:“哥哥陰魂不遠,妳在世時,為人軟弱,今日死後,不見分明。妳若負屈含冤,被人害了,托夢與我,兄弟替妳報冤雪恨!”把酒壹面澆奠了,燒化冥紙,武二便放聲大哭。終是壹路上來的人,哭的那兩邊鄰舍無不淒惶。武二哭罷,將這羹飯酒肴和土兵、迎兒吃了。討兩條席子,教土兵房外傍邊睡,迎兒房中睡,他便自把條席子,就武大靈桌子前睡。
約莫將半夜時分,武二翻來覆去那裏睡得著,口裏只是長籲氣。那土兵[鼻勾][鼻勾]的卻似死人壹般,挺在那裏。武二爬將起來看時,那靈桌子上琉璃燈半明半滅。武二坐在席子上,自言自語,口裏說道:“我哥哥生時懦弱,死後卻無分明。”說猶未了,只見那靈桌子下卷起壹陣冷風來。但見:
無形無影,非霧非煙。盤旋似怪風侵骨冷,凜冽如殺氣透肌寒。昏昏暗暗,靈前燈火失光明;慘慘幽幽,壁上紙錢飛散亂。隱隱遮藏食毒鬼,紛紛飄逐影魂幡。
那陣冷風,逼得武二毛發皆豎起來。定睛看時,見壹個人從靈桌底下鉆將出來,叫聲:“兄弟!我死得好苦也!”武二看不仔細,卻待向前再問時,只見冷氣散了,不見了人。武二壹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的,尋思道:“怪哉!似夢非夢。剛才我哥哥正要報我知道,又被我的神氣沖散了。想來他這壹死,必然不明。”聽那更鼓,正打三更三點。回頭看那土兵,正睡得好。於是咄咄不樂,只等天明,卻再理會。
看看五更雞叫,東方漸明。土兵起來燒湯,武二洗漱了,喚起迎兒看家,帶領土兵出了門。在街上訪問街坊鄰舍:“我哥哥怎的死了?嫂嫂嫁得何人去了?”那街坊鄰舍明知此事,都懼怕西門慶,誰肯來管?只說:“都頭,不消訪問,王婆在緊隔壁住,只問王婆就知了。”有那多口的說:“賣梨的鄆哥兒與仵作何九,二人最知詳細。”這武二竟走來街坊前去尋鄆哥。只見那小猴子手裏拿著個柳籠簸羅兒,正糴米回來。武二便叫鄆哥道:“兄弟!”唱喏。那小廝見是武二叫他,便道:“武都頭,妳來遲了壹步兒,須動不得手。只是壹件,我的老爹六十歲,沒人養贍,我卻難保妳們打官司。”武二道:“好兄弟,跟我來。”引他到壹個飯店樓上,武二叫貨賣造兩分飯來。武二對鄆哥道:“兄弟,妳雖年幼,倒有養家孝順之心。我沒甚麽--”向身邊摸出五兩碎銀子,遞與鄆哥道:“妳且拿去與老爹做盤費。待事務畢了,我再與妳十來兩銀子做本錢。妳可備細說與我:哥哥和甚人合氣?被甚人謀害了?家中嫂嫂被那壹個娶去?妳壹壹說來,休要隱匿。”這鄆哥壹手接過銀子,自心裏想道:“這些銀子,老爹也勾盤費得三五個月,便陪他打官司也不妨。”壹面說道:“武二哥,妳聽我說,卻休氣苦。”於是把賣梨兒尋西門慶,後被王婆怎地打他,不放進去,又怎地幫扶武大捉奸,西門慶怎的踢中了武大,心疼了幾日,不知怎的死了,從頭至尾細說了壹遍。武二聽了,便道:“妳這話卻是實麽?”又問道:“我的嫂子實嫁與何人去了?”鄆哥道:“妳嫂子吃西門慶擡到家,待搗吊底子兒,自還問他實也是虛!”武二道:“妳休說謊。”鄆哥道:“我便官府面前,也只是這般說。”武二道:“兄弟,既然如此,討飯來吃。”須臾,吃了飯。武二還了飯錢,兩個下樓來,分付鄆哥:“妳回家把盤纏交與老爹,明日早上來縣前,與我作證。”又問:“何九在那裏居住?”鄆哥道:“妳這時候還尋何九?他三日前聽見妳回,便走的不知去向了。”這武二放了鄆哥家去。
到第二日,早起,先在陳先生家寫了狀子,走到縣門前。只見鄆哥也在那裏伺候,壹直奔到廳上跪下,聲冤起來。知縣看見,認的是武松,便問:“妳告什麽?因何聲冤?”武二告道:“小人哥哥武大,被豪惡西門慶與嫂潘氏通奸,踢中心窩,王婆主謀,陷害性命。何九朦朧入殮,燒毀屍傷。見今西門慶霸占嫂子在家為妾。見有這個小廝鄆哥是證見。望相公作主則個。”因遞上狀子。知縣接著,便問:“何九怎的不見?”武二道:“何九知情在逃,不知去向。”知縣於是摘問了鄆哥口詞,當下退廳與佐二官吏通同商議。原來知縣、縣丞、主簿、典史,上下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,因此官吏通同計較,這件事難以問理。知縣隨出來叫武松道:“妳也是個本縣中都頭,怎不省得法度?自古捉奸見雙,殺人見傷。妳那哥哥屍首又沒了,又不曾捉得他奸。妳今只憑這小廝口內言語,便問他殺人的公事,莫非公道忒偏向麽?妳不可造次,須要自己尋思。”武二道:“告稟相公,這都是實情,不是小人捏造出來的。只望相公拿西門慶與嫂潘氏、王婆來,當堂盡法壹番,其冤自見。若有虛誣,小人情願甘罪。”知縣道:“妳且起來,待我從長計較。可行時,便與妳拿人。”武二方才起來,走出外邊,把鄆哥留在屋裏,不放回家。
早有人把這件事報與西門慶得知。西門慶聽得慌了,忙叫心腹家人來保、來旺,身邊帶著銀兩,連夜將官吏都買囑了。到次日早晨,武二在廳上指望告稟知縣,催逼拿人。誰想這官人受了賄賂,早發下狀子來,說道:“武松,妳休聽外人挑撥,和西門慶做對頭。這件事欠明白,難以問理。聖人雲:經目之事,猶恐未真;背後之言,豈能全信?妳不可壹時造次。”當該吏典在傍,便道:“都頭,妳在衙門裏也曉得法律,但凡人命之事,須要屍、傷、病、物、蹤,五件事俱完,方可推問。妳那哥哥屍首又沒了,怎生問理?”武二道:“若恁的說時,小人哥哥的冤仇,難道終不能報便罷了?既然相公不準所告,且卻有理。”遂收了狀子,下廳來。來到下處,放了鄆哥歸家,不覺仰天長嘆壹聲,咬牙切齒,口中罵淫婦不絕。
武松是何等漢子,怎消洋得這口惡氣!壹直走到西門慶生藥店前,要尋西門慶廝打。正見他開鋪子的傅夥計在櫃身裏面,見武二狠狠的走來,問道:“妳大官人在宅上麽?”傅夥計認的是武二,便道:“不在家了。都頭有甚話說?”武二道:“且請借壹步說句。”傅夥計不敢不出來,被武二引到僻靜巷口。武二翻過臉來,用手撮住他衣領,睜圓怪眼說道:“妳要死,卻是要活?”傅夥計道:“都頭在上,小人又不曾觸犯了都頭,都頭何故發怒?”武二道:“妳若要死,便不要說;若要活時,對我實說。西門慶那廝如今在那裏?我的嫂子被他娶了多少日子?壹壹說來,我便罷休?”那傅夥計是個小膽的人,見武二發作,慌了手腳,說道:“都頭息怒,小人在他家,每月二兩銀子雇著,小人只開鋪子,並不知他們閑帳。大官人本不在家,剛才和壹相知,往獅子街大酒樓上吃酒去了。小人並不敢說謊。”武二聽了此言,方才放了手,大叉步飛奔到獅子街來。嚇的傅夥計半日移腳不動。那武二逕奔到獅子街橋下酒樓前來。
且說西門慶正和縣中壹個皂隸李外傳在樓上吃酒。原來那李外傳專壹在府縣前綽攬些公事,往來聽氣兒撰些錢使。若有兩家告狀的,他便賣串兒;或是官吏打點,他便兩下裏打背。因此縣中就起了他這個渾名,叫做李外傳。那日見知縣回出武松狀子,討得這個消息,便來回報西門慶知道。因此西門慶讓他在酒樓上飲酒,把五兩銀子送他。正吃酒在熱鬧處,忽然把眼向樓窗下看,只見武松似兇神般從橋下直奔酒樓前來。已知此人來意不善,不覺心驚,欲待走了,卻又下樓不及,遂推更衣,走往後樓躲避。武二奔到酒樓前,便問酒保道:“西門慶在此麽?”酒保道:“西門大官人和壹相識在樓上吃酒哩。”武二撥步撩衣,飛搶上樓去。早不見了西門慶,只見壹個人坐在正面,兩個唱的粉頭坐在兩邊。認的是本縣皂隸李外傳,就知是他來報信,不覺怒從心起,便走近前,指定李外傳罵道:“妳這廝,把西門慶藏在那裏去了?快說了,饒妳壹頓拳頭!”李外傳看見武二,先嚇呆了,又見他惡狠狠逼緊來問,那裏還說得出話來!武二見他不則聲,越加惱怒,便壹腳把桌子踢倒,碟兒盞兒都打得粉碎。兩個粉頭嚇得魂都沒了。李外傳見勢頭不好,強掙起身來,就要往樓下跑。武二壹把扯回來道:“妳這廝,問著不說,待要往那裏去?且吃我壹拳,看妳說也不說!”早颼的壹拳,飛到李外傳臉上。李外傳叫聲啊呀,忍痛不過,只得說道:“西門慶才往後樓更衣去了,不幹我事,饒我去罷!”武二聽了,就趁勢兒用雙手將他撮起來,隔著樓窗兒往外只壹兜,說道:“妳既要去,就饒妳去罷!”撲通壹聲,倒撞落在當街心裏。武二隨即趕到後樓來尋西門慶。此時西門慶聽見武松在前樓行兇,嚇得心膽都碎,便不顧性命,從後樓窗壹跳,順著房檐,跳下人家後院內去了。武二見西門慶不在後樓,只道是李外傳說謊,急轉身奔下樓來,見李外傳已跌得半死,直挺挺在地下,還把眼動。氣不過,兜襠又是兩腳,早已哀哉斷氣身亡。眾人道:“這是李皂隸,他怎的得罪都頭來?為何打殺他?”武二道:“我自要打西門慶,不料這廝悔氣,卻和他壹路,也撞在我手裏。”那地方保甲見人死了,又不敢向前捉武二,只得慢慢挨上來收籠他,那裏肯放松!連酒保王鸞並兩個粉頭包氏、牛氏都拴了,竟投縣衙裏來。此時哄動了獅子街,鬧了清河縣,街上議論的人,不計其數。卻不知道西門慶不該死,倒都說是西門慶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。正是:
李公吃了張公釀,鄭六生兒鄭九當。
世間幾許不平事,都付時人話短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