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章 刀傷

　　法空從澄靜的湖面收回目光，看向法寧。
　　法寧眼睛仍瞪得老大，覺得匪夷所思，萬萬沒想到法空會說這話。
　　他原本以為法空知道了自己的想法，會堅決阻止，並大加斥責自己糊塗。
　　然後斷然命令絕不準再胡思亂想，好好修持金剛寺武學，下狠功夫，必有所成。
　　法空道：“很意外？”
　　“師兄妳真同意我練魔功？”
　　“為何不同意？”
　　“難道師兄不認為我太急躁，急於求成急功近利？”
　　“誰不急於求成？”法空笑笑：“有捷徑誰不想走？人之常情罷了。”
　　自己比法寧更急於求成，練起來更猛。
　　“那……”
　　“捷徑往往都是險路，魔功也是壹條險路，師弟妳做好準備了嗎？”
　　“師兄，我知道魔功會讓人發狂，但我覺得有師兄妳的佛珠在，應該能鎮得住。”
　　“魔功會扭曲心性而容易失控，即使練了天魔經，心性還是會有變化的，畢竟魔功是以欲望為驅動力，是以毒攻毒之法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“天魔經只在魔宗六道裏嫡傳，釣月道的那六位是絕不可能傳給妳的。”
　　魔功速成，但練了之後易怒易發狂，練了天魔經便能控制住自己不走極端、毀滅自己。
　　“……是。”法寧遲疑：“那師兄……？”
　　“清心咒確實能鎮得住魔功。”法空伸出手：“佛珠。”
　　法寧將佛珠從粗壯又白嫩的手腕摘下來，雙手遞給法空。
　　法空將它戴到自己手腕，雙手結印施清心咒，十遍之後將佛珠遞還給法寧。
　　紫黝黝的佛珠已然變得灰蒙蒙的，比原來更加晦暗無光，更加的不引人註目。
　　“壹個月便會失效，別忘了找我。”
　　“多謝師兄。”
　　“凈說見外的話。”法空斜看壹眼他。
　　法寧不好意思的撓撓頭。
　　跟師兄說謝確實是見外了。
　　法空繼續沿著湖邊漫步，徐徐說道：“練了魔功之後，大伏魔拳會突飛猛進，憑此而迅速踏入三品是沒問題的，之後就別再練魔功了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“魔功只能練，不能用，絕不可施展對敵。”法空徐徐說道：“只用來刺激大伏魔拳的運轉。”
　　“……是。”
　　“還有，最最重要的，”法空看向法寧：“此事只有妳知我知，甚至不能讓圓華師伯與師祖知道。”
　　法寧用力點頭：“師兄，我明白了，絕不會外泄！”
　　法空頷首。
　　對於法寧的承諾，他還是相信的。
　　大伏魔拳與魔宗武功相克，就像貓與老鼠。
　　身體裏壹旦有魔功，不必特意催動，大伏魔拳就會拼命運轉追逐撲滅魔功氣息。
　　這比平時修煉大伏魔拳快得多。
　　這是來自金剛寺般若院長老們的研究，法空通過慧聞的記憶而得知。
　　以魔功刺激金剛寺心法運轉，從而提升金剛寺心法修煉速度，克服修煉緩慢的問題，是金剛寺長老們壹直在研究的。
　　他們壹直想從佛經上找到克制魔功之法。
　　可惜，這麽多年來壹直無法成功。
　　所謂道高壹尺魔高壹丈。
　　即使那些佛法精深的長老，壹旦修煉魔功，還是沒辦法克制住魔功的後患。
　　法空如今的清心咒已經到了第七層，足夠壓得住魔功，可以放心大膽修煉魔功。
　　但他不準備擴散出去。
　　金剛寺所有年輕弟子都練魔功，自己得忙死，壹天到晚什麽也別幹了，光加持清心咒吧。
　　而且壹旦出什麽問題，那就是大麻煩，要歸罪於自己。
　　煩惱皆因強出頭。
　　多壹事不如少壹事。
　　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守著藥谷，時間越久，自己修為越高，靠時間硬堆也能堆成天下第壹。
　　自己成了天下第壹，誰還敢惹金剛寺？
　　這才是幫助金剛寺的正路。
　　……
　　傍晚時分，夕陽照進山谷。
　　照著湖上壹座小亭。
　　澄靜如鏡子的水面，只有孤零零的壹座小亭子。
　　沒有回廊，只有小亭。
　　這還只是原木所搭，沒雕花，沒塗漆。
　　乍壹看，建壹座小亭子對武林高手很容易，真正做起來才發現繁瑣，極耗時間。
　　這是三個人忙了壹天的成果。
　　他們正在湖邊喝茶，不停打量著這小亭，都覺得心滿意足。
　　林飛揚暢想在亭裏釣魚。
　　法寧暢想在亭中練功。
　　法空則覺得可在亭內讀書賞魚，在亭裏喝酒賞月也是極美的。
　　法恩飄飄出現。
　　法空於是用湖水洗過手，來到了慧南的院子。
　　院內被夕陽染成了玫瑰色。
　　院南墻下的青竹林被染成玫瑰色，西墻下的花圃被染成玫瑰色。
　　慧南正在院內慢慢悠悠練功。
　　青竹林隨著他拳勢而起伏，雖然院內沒有壹絲拳勁與風力。
　　可見這拳法的爐火純青，精純入虛。
　　“師祖。”他合什：“召我來，可是為了議功的？”
　　慧南忽然壹步跨出，縮地成寸般到了他跟前，拳已經印到他胸口。
　　“啵！”如小石子落進深井。
　　法空臉上金光閃了壹下，隨即熄滅。
　　慧南拳頭沒離開，順勢按了按他胸口。
　　法空穩穩站在原地微笑。
　　慧南跨到兩丈外，撫髯打量法空，哼壹聲：“好小子！”
　　法空微笑不語。
　　水過則留痕。
　　自己現在還裝作武功低微，以為能瞞得過金剛寺所有人，那就太羞辱他們的眼力了。
　　他決定把修為隱藏在五品天元境。
　　金剛不壞神功瞞得過別人，卻瞞不過金剛寺幾位入門了金剛不壞神功的前輩。
　　明知道瞞不住還遮遮掩掩，給人的印象就太差了。
　　人是群居社會的，需要感情，友情親情、認可尊重。
　　孤家寡人與草木何異，活著無趣，不是他想要的。
　　別說自己現在還不是天下第壹，即使天下第壹，也不能無所顧忌，不管別人怎麽想。
　　可以參看壹下歷代皇帝。
　　“還以為妳資質不行，沒想到卻是怪才。”慧南搖搖頭：“竟把金剛不壞神功練成了。”
　　“師祖，因緣巧合，僥幸。”
　　“練成了它，也別貢高我慢，妳現在就是扛揍而已，打還是打不過別人的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“這次妳立的功不小，想要什麽獎勵？”
　　“可有金剛不壞神功的修煉心得？”
　　慧聞沒練成金剛不壞神功，所以也沒有修煉經驗，自己摸索還是太慢。
　　金剛寺內肯定有修煉心得。
　　這也是他展示出來金剛不壞神功的目的。
　　既顯示自身坦蕩，也獲得修煉心得，壹箭雙雕。
　　“這個是捎帶的，別的沒有想要的？”
　　“師祖覺得呢？”
　　“靈丹吧。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
　　“妳以為自己的回春咒厲害，不需要靈丹了？”慧南發出壹聲冷笑。
　　“法空，妳也太小瞧了我們金剛寺，……燃血丹，沒聽說過吧？”
　　法空搖頭。
　　即使從慧聞的記憶裏知道，也不能說知道。
　　“服下之後修為暴漲壹倍，雖說壹刻鐘後會虛弱，但壹刻鐘足夠妳拿下對手了吧？拿不下也逃得掉。”
　　“確實是救命靈丹！”
　　這相當於透支潛力的秘術。
　　金剛寺沒這樣的秘術，燃血丹可以代替。
　　這其實也是救命靈丹。
　　“固魂丹，再重的傷，服下之後也能吊住壹口氣十二個時辰。”
　　“也是救命靈丹！”
　　“青木丹，可增強目力。”
　　“補神丹，可以補充精神，壹天壹夜不睡也毫無問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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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壹口氣說了十種靈丹。
　　法空壹臉贊嘆神色。
　　其實並不想要。
　　這些靈丹聽著很好，其實對他沒什麽大用。
　　“妳想要何靈丹？”
　　“燃血丹吧。”
　　“多少？”
　　“越多越好。”
　　“妳要心裏有數，它能讓人修為暴漲，可也會讓妳虛弱不堪，別亂來！”
　　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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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三天清晨，寧真真與蓮雪再次出現。
　　法空正在湖上的小亭裏擺弄花草。
　　四盆花正擺在南邊的兩根木柱下。
　　感受到腦海虛空的光輪亮壹下，他便知道是蓮雪到了，擡頭笑望過去。
　　隨即臉上笑容凝固。
　　兩女掠空而來，白玉般的臉龐變得白紙壹樣蒼白，雙眼黯淡無神，搖搖晃晃隨時會跌倒，好像喝醉了酒。
　　法空沈聲道：“師弟！”
　　他雙手結印，已經施展回春咒。
　　虛空之上，巨大的玉瓶緩緩傾倒，玉漿仿佛瀑布壹般澆到她們身上，滋潤著她們身體。
　　法寧在遠處藥圃裏，聽到法空的招呼，忙大袖飄飄去迎接兩女。
　　兩女壹看到站在湖上小亭裏的法空，頓時心神壹松，昏迷過去。
　　法寧及時沖過去托住兩女手臂，帶著她們掠過湖水落到小亭裏，輕輕放到木桌旁，讓她們伏到桌上。
　　“啊！”法寧驚叫壹聲。
　　她們後面，白衣被染褐了壹半，被割出壹道長長的口子，露出了她們壹整塊羊脂白玉般的後背。
　　壹道長長的傷口從她們左肩橫貫到右腎，傷口翻卷像嬰兒的嘴唇，觸目驚心。
　　林飛揚也跟了過來，仔細打量壹眼：“這是刀傷吧？怪嚇人的。”
　　法空壹直不停施展回春咒，瞥壹眼他。
　　林飛揚知趣的閉上嘴。
　　法寧壹臉擔憂。
　　二十遍回春咒之後，法空松開手印。
　　兩女輕吟壹聲，慢慢坐起身子。
　　“師伯師姐，小心別動。”法寧忙道：“別裂開了傷口！”
　　他說罷躍出小亭，在空中躥出去很遠，再在湖面壹點，如壹陣風般鉆進自己的屋子，又虎虎生風的回到小亭。
　　剛要拿出自己的創傷藥，發現法空手裏已經有了壹個玉瓶，正灑藥在兩女後背。
　　他撓撓頭，放回自己的藥。
　　兩女傷口被法空重新撕開，鮮血滲出，被灑上藥粉。
　　她們曼妙的身子輕輕顫抖。
　　法寧也跟著發顫。
　　想想就知道有多疼。
　　師兄也真下得去狠手！
　　“遇上哪個高手了？”法空神色平靜的問道。
　　雙手則毫不留情的撒開傷口，令鮮血汩汩而出，再灑上藥粉。
　　這是為了將來不留疤痕。
　　她們雖然已經給彼此上過藥，可太過倉促，傷口翻卷錯位，任由長好就會留下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