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零九章 人間清醒朱元璋

　　敵眾我寡，情況並不好。
　　湯和的壓力很大，如果放任邵榮和趙繼祖逃走，這幾千濠州紅巾就會落入劉福通的手裏，就有可能成為攻擊朱家軍的急先鋒。
　　無論如何，也不能放走！
　　“所有人上馬，跟我全軍出擊！”
　　湯和壹馬當先，後續士兵如狼似虎，從懷遠穿城而過，沿著渦水，就追了過去。
　　湯和為了彰顯軍威，帶來的都是精銳。
　　而這些朱家軍的精銳，到底能有多少本事，很快就能見分曉了。
　　邵榮和趙繼祖率領兵馬，向著亳州方向前行，大約走出了二十幾裏，士兵就紛紛疲憊不堪，嚷嚷著休息，他們也只好讓士兵埋鍋造飯，先吃飽肚子。
　　這倆人還挺遺憾的，如果再晚壹些時候，或者郭子興死了，他們就可以約請劉福通派兵，把懷遠給占了。
　　“無論如何，咱們也不能給小賊禿當部下！咱丟不起這個人！”
　　邵榮狠狠啐了壹口，眼神之中，盡是兇戾之色。
　　此時，壹騎倉皇跑過來。
　　“不好了，湯和追來了！”
　　“湯和？”
　　邵榮更加震怒，“他不過是俺的部下，哪裏輪得到他逞兇！給我上！”
　　邵榮招呼部下，就準備迎戰。
　　可是他們還沒有集結完畢，湯和就已經率領人馬，撼天動地而來。
　　五百騎兵，楞是沖出千軍萬馬的效果。
　　人喊馬嘶，兵器寒光爍爍，這哪是壹群人，分明是壹群猛獸！
　　全身披甲，手持利刃，所騎戰馬，也都是精挑細選。
　　再加上壹年多的整訓，讓這些騎兵就宛如壹口神兵利器，終於到了飲血的時刻。
　　“殺！”
　　湯和帶頭，壹馬當先，沖了過來。
　　壹些士兵試圖阻擋，但是瞬間被洶湧而來的騎兵淹沒，連壹點浪花都沒有激起……湯和率部猛沖，那些尚在吃飯的士兵，嚇得倉皇逃跑，魂不附體。
　　眼瞧著全軍潰敗，邵榮忍不住了，親自沖上來。
　　他的親兵當中，有許多弓手，箭術了得，立刻朝著湯和軍中射過來。
　　按理說面對弓箭，湯和應該害怕吧？
　　不！
　　他們對自己身上的鎧甲有著足夠信心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壹輪射擊，只有寥寥幾人受傷，大軍向前的態勢半點沒有減緩。
　　“爺爺也讓妳們嘗嘗箭矢的滋味！”
　　湯和在進入三十步的時候，才射出了第壹輪，也是唯壹壹輪弓箭。
　　他們並沒有選擇射程更遠的拋射，而是盡量遞進，追求殺傷效果。
　　戰術並沒有好壞之分，只看裝備訓練如何，能不能發揮出自己的特長。朱家軍有鎧甲在身，可以防禦大部分殺傷，既然如此，那就有恃無恐！
　　壹輪箭雨之後，邵榮身邊的士兵少了好幾十個，他的臉色也變了。
　　湯和根本不容他多想，全力催動戰馬，殺了過來。
　　雙方短兵相接，幾乎瞬間，就有十幾個邵榮的親信，被斬落馬下。這些朱家軍就宛如怪物，尋常兵器，根本殺不死他們，甚至連讓他們受重傷都做不到。
　　而朱家軍則是喜歡集群沖鋒，幾十個人壹波，宛如重錘，壹下，壹下，又壹下！
　　邵榮拼命招呼，吶喊著讓人沖上去，擋住湯和。
　　但是很快這些士兵就被淹沒了，完全是無用功，送死罷了。
　　邵榮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，明明都是出身壹樣的紅巾，差距怎麽會這麽大？
　　他的戰馬不斷向後退，就在湯和鑿穿防線的時候，邵榮心理防線也崩潰了，他掉頭就跑，隨後，他的親信也跟著逃跑。
　　在另壹邊，趙繼祖跑得更快。
　　足足五千多人，瞬間失去了秩序，亂糟糟的，有人潰逃，有人跪下請降，亂成了壹團。
　　湯和看在眼裏，心中著急。
　　“朱將軍仁慈寬厚，投降不殺！”
　　“都跪到道邊去，我們沒時間俘虜妳們！”
　　“快閃開！放走了邵榮，拿妳們問罪！”
　　“都到路邊等著，回來俘虜妳們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湯和扯著嗓子大喊，手下的兵也跟著喊。
　　許多士兵壹聽，都很乖巧，蹲在了路邊，把兵器扔在地上，長長出了口氣。甚至還饒有興趣，跟同伴聊了起來。
　　可算是能投靠朱將軍去了，再也不用挨餓受氣了，這苦日子算是熬到了頭！
　　士兵們三三兩兩，跟過年似的。
　　至於邵榮，他的心情卻跟上墳似的。到底發生了什麽？這個湯和怎麽這麽能打了？
　　我還不服氣！
　　都別跑，跟他們拼了！
　　邵榮還想玩命，奈何他的手下已經跑得差不多了。
　　此刻湯和分出壹個百戶，從側翼追擊，形成了壹個扇子面，狠狠壓了過來。漸漸的，大網收緊，邵榮就像是壹條魚，被困在了中間。
　　他突然驚覺，自己走投無路，頓時眼珠子都紅了。
　　“爺爺不服氣！爺爺跟妳們拼了！”
　　他掉頭沖向了湯和……這位昔日濠州城的萬戶，僅次於幾位大帥的將領，就這麽死在了湯和的刀下。
　　至死他都瞪著眼睛！
　　“去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吧！”
　　湯和朝著他的屍體啐了壹口……收攏人馬，原本五千多的人馬，除了隨著邵榮戰死的幾百人，還有壹些逃散的，最後被收攏俘虜的，差不多有四千人。
　　這些人甚至沒有多少沮喪，快帶著我們去投靠朱將軍吧！我們都等不及了！
　　湯和以少勝多，徹底讓懷遠的人，見識了朱元璋的實力。
　　就連原本還跟著郭子興的那幾千人，也都倒戈了。
　　事到如今，郭子興徹底成了光桿大帥。
　　郭天敘跟張天佑都惶惶不安，又無可奈何。
　　他們生怕老朱會算舊賬，會殺了他們泄憤！
　　張氏忍不住冷笑，都是壹群糊塗蛋，到了這時候，還想著跟朱元璋作對呢？妳們也配！我為啥壹定要把親閨女嫁給朱元璋，哪怕當小妾我也認了，不還是想抓住這點情義，保全壹家人嗎！
　　大帥老了，活不了幾天。
　　可其他人不還是要活著，非要跟朱元璋找別扭，那就是非要自尋死路。
　　馬丫頭仁義賢惠，是個頂好的妻子，能娶到她是朱元璋的福氣。不過話又說回來，以朱元璋的地位，三妻四妾都是少的。
　　斷然不可能只有壹個夫人。
　　既然如此，讓自己的幹妹妹嫁給朱元璋，對馬氏來說，也是好事，正好方便控制朱元璋。壹個幹女兒，壹個親女兒，抓著這倆孩子，郭家就不至於絕後。
　　不愧是能拿捏住郭子興的厲害角色，張氏規劃了壹條萬全之策，甚至連馬氏都未必能拒絕。
　　只不過張氏漏算了壹個人，那就是張希孟！
　　在他接到了湯和戰報的時候，發現如願以償，得到了都指揮使的官職，又順帶著除掉了邵榮，將懷遠的壹支人馬納入了掌控，他還挺高興的。
　　可是看到了最後，郭大帥的親閨女，要嫁給上位，湯和親自護送著，要返回滁州，張希孟立刻就怒了！
　　這個湯和，怎麽什麽事情都敢接，簡直糊塗了！
　　他想了想，立刻給湯和去信，要求他將懷遠的所有人馬，悉數安頓在定遠，然後獨身返回滁州，商討大事。
　　湯和接到了這封信，稍微沈吟，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。
　　按理說涉及到調兵的士兵，應該是朱元璋發出手令，為什麽只有張希孟的壹封信？
　　這不符合常理！
　　湯和敢抗命嗎？
　　對不起，他還真不敢。
　　張希孟冒著破壞規矩的風險，給他來信，就說明這事情小不了！湯和只能匆匆交代之後，連夜騎著快馬，飛奔滁州。
　　還沒等他進城，就讓張希孟給攔下了！
　　“湯指揮使，妳幹得好事！做得好人！”
　　湯和頭壹次見到張希孟如此生氣，眉毛都要立起來了。老湯慌忙下馬，過來問候，張希孟直接把他帶到了壹旁，找了個亭子落座。
　　張希孟劈頭蓋臉就問：“湯和，妳是不是嫌咱們這邊歲月靜好，妳非要弄出點動靜！嫌棄元軍壓境不夠，妳還要自己添亂。妳到底是何居心？”
　　湯和被這壹番質問，弄得懵了。
　　“張先生，妳，妳到底是什麽意思，我都聽糊塗了。”
　　張希孟冷笑，“妳糊塗了，我就說給妳聽清楚……主公和夫人伉儷情深，沒有夫人扶持，就沒有主公今天，妳承認吧？”
　　“我當然承認！全軍上下，誰不佩服夫人！”湯和理直氣壯。
　　“妳知道就好，那妳可知道，當下夫人還沒有懷孕，未給主公誕下公子？”
　　湯和點頭，“是啊，我也著急啊！這不有了好事，我就想著盡早促成，然後盡快給主公誕下後代，我們這些手下也就安心了……”
　　“妳安心什麽？”張希孟真急了，“湯和，我明白告訴妳！除了夫人的公子，全軍上下，不會認什麽庶出的孩子。尤其是郭大帥的親生女兒！是不是她給主公生了公子，就能取代夫人？”
　　“這個……自然不行！”湯和冒了冷汗，說實話，他沒想這麽多，朱元璋沒兒子，不管是誰，生出來的還不是朱家的骨肉，也就是未來的少主，沒有什麽不妥啊？
　　可張希孟這麽壹說，讓情況壹下子就復雜起來。
　　馬氏無出，另外納妾，偏偏這個妾還是郭子興的親女兒。
　　不管怎麽樣，都會帶來麻煩的。
　　成親不成親，生不生孩子，是寵幸還是冷漠，都不妥當。
　　“湯和，我把話說清楚了，這件破事，就是利用了夫人的賢名，吃死她是主公的賢內助。又是孝順的女兒，還不會苛責妹妹……就這麽硬塞壹個人給她，還是在她沒有生育的時候。湯和，妳自己琢磨琢磨，對夫人公平嗎？”
　　湯和低頭思量，漸漸的，額頭也冒了汗。
　　話說馬氏可不是尋常女子，她在整個軍中，舉足輕重。
　　讓她受這麽大委屈，肯定有人會不服氣。
　　而且壹旦郭氏搶先誕下孩子，爛俗的後宮爭寵的戲碼又會上演。而朱元璋畢竟是郭子興的女婿，濠州紅巾裏面，也有許多郭子興的舊部。
　　萬壹這些人趁機搖旗吶喊，整個大局都會跟著亂起來。
　　湯和越想越覺得可怕，壹陣風吹來，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。
　　“張，張先生，我，我現在就把人送回去！”
　　張希孟壹瞪眼睛，“妳送回去什麽？妳現在送回去，人家也會說夫人不孝！欺負母親和妹妹！”
　　“那，那這個怎麽辦？”湯和真的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。他壹個領兵的，哪有這麽多彎彎繞兒。
　　覺得朱元璋不會只娶壹個，郭氏是郭子興的親閨女，也算是知根知底，沒有什麽不好的。
　　可是讓張希孟這麽壹說，簡直惹了大禍。
　　那這個破事該怎麽辦？
　　“張先生，妳快拿個主意吧！”湯和急得團團轉。
　　張希孟也沒什麽好辦法，他貌似記得朱元璋的確娶了郭子興的親女兒，還給老朱生了好幾個兒子。
　　張希孟不知道歷史上的情況，也不知道馬氏怎麽接受的。
　　總而言之，賢後是真不好當啊！
　　張希孟自己還小，也沒什麽感情經驗，要讓他拿出什麽萬全之策，那也是難為他了。
　　“這樣吧，我去找主公，跟主公好好談談，希望主公不要被美色迷昏了頭。”
　　張希孟剛起身，還沒離開，突然就來了壹騎，張希孟和湯和擡頭看去，赫然正是朱元璋！
　　老朱沖到了亭子前面，跳下了戰馬，幾步走過來。
　　湯和向老朱行禮，朱元璋連看都沒看，直接走了進來。
　　坐下之後，朱元璋看了壹眼張希孟，沈聲道：“先生有什麽要跟咱說的？”
　　“沒有！”張希孟老老實實道：“大帥夫人想把女兒嫁給主公，那是想親上加親，保全他們壹家。主公娶了大帥女兒，也好收拾人心。從此濠州紅巾，盡數歸附主公，正好給主公辦個婚事吧！我聽說主公前面的婚禮不夠隆重，這壹次正好補上……”
　　“妳給我閉嘴！”
　　朱元璋氣得壹拍桌子，豁然站起，“張希孟，妳把咱當成什麽人了？咱朱元璋沒別的本事，就靠著成親，靠著女人，才有現在的基業嗎？妳讓天下豪傑怎麽看咱？讓下面的將士，怎麽看咱！咱這輩子就吃不了硬飯了吧？就吊死在郭家女婿這棵樹上了？”
　　張希孟低頭，也不說話，反正這破事是妳朱元璋的，妳自己看著辦吧！
　　老朱深深吸口氣，冷哼道：“咱也不好說，以後會不會納妾……但是有壹點，咱心裏只認妹子壹個。再有壹點，在妹子給咱誕下孩兒之前，咱不會納妾，誰說也不行！至於大帥夫人嗎……就讓她住在定遠，再告訴她壹句，別仗著是長輩，就動歪心思！咱朱元璋……不吃這壹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