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九十章 魔火煉癲僧！

　　嗡！
　　蒲扇輕搖，壹股無形的氣勁，就似將所有音波盡數吹卷而回。
　　“噗！”
　　音波倒卷，江小白只覺眼前壹黑，周身毛孔都往外噴血，幾乎當場炸開！
　　“小心！”
　　王柳等人的反應同樣很快，幾乎是人潮生變的剎那就沖將出去。
　　卻也如江小白壹般，氣勁倒卷，紛紛跌回了原地。
　　“嗯？！”
　　陰影之中，姜俠子神色也是壹緊，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，與燕龍行壹前壹後，被迫到了大街上。
　　“還有人？”
　　見得這兩人，黃虎心頭壹驚，卻也無暇理會，只死死的盯著人潮退去後，出現的神秘人。
　　高手！
　　大高手！
　　竹杖芒鞋僧衣破，腰間掛著酒葫蘆，亂發披撒的面上，不知是笑還是哭。
　　不修邊幅的老和尚，就這麽立於大街上，壹股難以形容的氣機彌散下，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動作。
　　便是已按住劍柄的燕龍行，也不由心頭壹震，松開了劍柄……
　　“癲僧？！”
　　聽著那蒼老的笑聲，不止是王柳、黃虎、江小白，便是搜集過歷代高手情報的姜俠子，眼皮也是壹跳，認出了來人。
　　無他，這樣的打扮，這樣的外貌，實在是過於鮮明了些！
　　癲僧，是壹千多年前的人，是達摩之後，最為出名的幾個僧人之壹。
　　而不同於其他的高僧大德，這位有著癲僧之名的大和尚，壹生混跡紅塵，武功雖平平，神通卻是十分之了得。
　　民間關於他的傳說比比皆是，在尋常人間，名頭之大，甚至超過了禪宗達摩。
　　“小小子們的手段忒狠啦！”
　　踩著壹雙破草鞋，老和尚半瞇著眼打量著眾人，視線在燕龍行、姜俠子身上頓了壹頓，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失望：
　　“妳們，不該來的……”
　　能交流？
　　王柳心中微動，按住江小白的手臂，抱拳躬身：
　　“晚輩王柳，拜見前輩，不知前輩如何……”
　　他壹開口，黃虎等人就不作聲了，任他去試探，卻不想那老和尚什麽話都沒說，只是將蒲扇往腰上壹別，就自搖晃著轉身：
　　“既然來了，就都隨和尚走走吧……”
　　壹眾人對視壹眼，拉開與姜俠子兩人的距離，微微猶豫後還是跟上去了。
　　江小白走在最後，他余光掃過，只見四周百姓的眼神都有著驚懼、憤怒與忐忑，似乎真是活生生的人。
　　可身具‘馬面’位階圖，他如何不清楚，這些所謂的人身上，沒有半點‘生氣’。
　　可偏偏，又不是鬼……
　　‘希望王爺早些來吧，這鬼地方，只怕不是我們能擺平的了……’
　　擦去嘴角的鮮血，江小白心中忌憚又緊迫。
　　此城壹入，根本出不去……
　　“到底發生了什麽？”
　　看著街道上時不時閃過的熟人，黃虎指節捏的發白，但也只得按下。
　　過去的壹天裏，他嘗試了多次，這些看似正常的鄉親，只要和他觸碰，立刻就會消失不見。
　　兩隊人，各懷心思的跟在老和尚身後，詭異的陷入平靜。
　　“癲僧……”
　　不時摸摸後腦，王柳高度戒備，走著走著，他突然發現了不對勁。
　　這街道，他走過數次，不說極為熟悉，卻也將大概布局銘記於心，可這次走著走著，四周的環境竟然變得極為陌生。
　　而那些夜雨中還在踱步的行人的發型、服飾，乃至於口音，也漸漸變得十分陌生……
　　“到了！”
　　就在幾人都有些按耐不住時，邋裏邋遢的老和尚突然止步，而他的面前，竟是壹座古廟。
　　壹座修建於繁華鬧市中的廟宇！
　　“金山寺，妳……”
　　認出寺廟前的古文，王柳終於還是忍不住了，他抖著袖袍，沈聲道：
　　“妳到底是誰？！”
　　哢擦！
　　他腳下發力，石板開裂，黃虎、江小白以及身後壹眾監察司、斬妖司的高手也紛紛拔出刀劍，如臨大敵。
　　“和尚是誰，妳們不是很清楚嗎？”
　　老和尚笑著解下酒葫蘆，連喝了幾口，也不忙著進寺，隨意尋了顆大樹靠著：
　　“世人都叫和尚癲僧，妳們喜歡，跟著叫就是。”
　　“妳，真是……”
　　王柳還想說話，黃虎已是搶先壹步：
　　“這城中的鄉親們，到何處去了？”
　　“他們，都死了……”
　　長長壹嘆，老和尚似哭似笑著飲酒：
　　“和尚沒能救下他們，沒能……”
　　“死，死了？！誰殺了他們？！”
　　哪怕有過預料，聽得此話，黃虎還是不由得心頭壹悶，殺氣瞬間騰了起來：
　　“是誰？！”
　　他的雙眼泛紅，幾乎就要撲殺上去，王柳與江小白卻不阻止，而是默默的催發神通。
　　雨霧飄忽之間，似有壹雙生著牛頭、馬面的陰神之影並肩浮現於夜色之中。
　　“牛頭，馬面……誰殺了他們，誰殺了他們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打了個酒嗝，突然指向城外：
　　“小子們，妳們看到沒有？”
　　“嗯？！”
　　他突然壹指，其余所有人就不由得神色變換，因為，無論他們心中如何去想，想不想回頭，
　　卻全都不由自己的回過頭去，包括煞氣騰起的燕龍行！
　　錚！
　　細微的劍鳴斬破了無形的氣機，但燕龍行卻還是回過頭去，因為他瞥見了壹抹火光。
　　雨夜之外，火光熊熊，如潮如海，由遠而近……
　　不止壹處！
　　火光映入眼簾的剎那，壹眾人紛紛四顧，這壹看，不由得心頭壹沈。
　　雨夜之外，星星點點的火光已經浮現，不止四面，還有八方！
　　黃虎低著頭，隔著厚重的石板大地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那滾燙的火焰……
　　這是……
　　壹眾人面面相覷，不約而同的想起了民間流傳頗廣，與這位癲僧有關的傳說：
　　“火，火……八魔煉癲僧？！”
　　“錯啦，錯啦……本來，是和尚煉八魔……”
　　倚樹而坐的老和尚又打了個酒嗝，神情復雜道：
　　“當年，和尚遭寺中大師驅逐，浪蕩人間，半醉半醒間，也做些施藥濟困之事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緩緩說著。
　　他的神意旺盛到不可思議，在場所有人，包括十都成就多年的姜俠子、燕龍行，都不由得被其話語所懾，跌坐在地，聽他訴說。
　　壹千多年前，高甲滅唐，後天下大亂數百年，亂世之中，諸國爭雄，也滋生了諸多妖孽。
　　癲僧，就生於動蕩之年，他見多了民間疾苦，又不喜寺中只守清規，只念誦經的僧眾，離了寺廟。
　　“或許是數百年的廝殺，天下死的人太多太多，前後不過三百年，竟然有著九枚道果出世……”
　　說到此處，老和尚的話中有著凝重與不解，但黃虎等人卻不甚在意。
　　因為現世裏，十年裏出世的道果，就不止九枚了……
　　直到後壹句……
　　“九枚，魔類道果？！”
　　話至此處，不要說黃虎等人，便是燕龍行都不由得心頭壹跳。
　　道果五類之分，不是無因。
　　相傳，其分源自遠古之前，自仙佛至妖魔，其並無貶斥與高低，其分皆是以其儀式對於萬靈、他人的危害而非。
　　魔類道果，極少，卻也極度兇險！
　　三千多年，出世的魔類道果寥寥，卻無壹不在史書上留下深深的痕跡。
　　如旱魃、如瘟魔、如陰魔、如羅剎……
　　同時代，竟有九大魔頭出世，這簡直可怖可畏！
　　要知道，高甲之後，直至邋遢道人橫空出世的大幾百年間，武道衰落，大宗師都極少！
　　“……那九大魔頭，都非等閑之輩。他們自恃神通，禍害萬民，時而屠壹震，時而殺壹城，引得天下民怨四起，卻也難以奈何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陷入回憶，臉上又是那看不出哭還是笑的復雜神情：
　　“和尚與他們鬥了多年，最後，也還是師兄引走了大魔‘乾坤洞主’，
　　後和尚以命將剩余八魔引來金山寺，以佛火焚魔……”
　　“莫非，出了岔子？”
　　壹眾人，幾乎全部被話語吸引，便是之前殺氣騰騰的黃虎，也平靜了下來。
　　“不，並無波折……和尚很順利，將八大魔頭引來，更借助他們彼此的神通克制，徹底將八魔焚滅……”
　　晃了晃酒葫蘆，老和尚取出蒲扇，搖晃著：
　　“最初，很順利，烈火下，八魔被燒的幹幹凈凈，什麽都沒留下……”
　　“那這火？”
　　被自己傷到吐血的江小白，此刻也忍不住詢問，因為，幾人交談之間，雨夜之外的火光，已經越來越近。
　　近到此刻小雨未停，也可感受到熱流在靠近。
　　“伏魔很順利，可錯就錯在，和尚不想那八枚魔類道果外泄，於八魔死前，動了將道果也壹並鎮壓的心思……”
　　轟隆！
　　悶雷也似的炸響，從遠處傳來，那是城墻在轟然坍塌，遙隔數裏之地，壹眾人都能看到那滾滾煙塵。
　　“老和尚，妳廢話太多了！”
　　壹口神劍握在掌中，燕龍行終於不耐煩了。
　　他此來自無甚目標，只是想要嘗試是否能在這處宙光碎片中尋到與‘玄功境’有關的消息。
　　可不是想在這聽這老禿驢不停地嘮叨。
　　“攻伐神通，世間少見。”
　　淡淡的看了壹眼燕龍行，老和尚微微搖頭：
　　“妳若想離去，自便就是，和尚不會留妳……”
　　“燕兄，稍安勿躁。”
　　似是想到了什麽，姜俠子勸住燕龍行，轉而道：
　　“大師能以壹己之力鎮壓八大神通主，確實了得，但妳之所以陷入困境，是在鎮壓道果的途中，出現了不測？”
　　“不錯。”
　　老和尚點頭，平靜道：
　　“道果確非人力可鎮壓，佛火反噬燒死了和尚自己……”
　　“此刻，放火焚城的，是誰？”
　　這時，已經沒有人能坐得住了，地面變得滾燙，四周的草木都變得枯黃，烈火似乎已經將要突破雨霧。
　　“是，道鬼！”
　　說話的，是姜俠子，看著整個亮堂起來的火海，他語速極快：
　　“道果四步，第壹步是降服其心，此心，是前任神通主的意誌，也有天地無形威能……
　　神通主身隕，而新主未出之前，若有人強行煉化道果，就極有可能煉出道鬼來！”
　　道鬼？！
　　黃虎等人將信將疑，對這陌生高手的話，並不信任。
　　倒是老和尚驚異的看了他壹眼，點頭：
　　“道鬼之稱，倒也貼切。這八頭從道果內湧出來的魔頭，兇戾遠勝未死之時，和尚降服不住，反被困在寺中，壹日壹焚……”
　　“大師，不要廢話了！”
　　眼見他還是慢慢吞吞，姜俠子也忍不住了：
　　“它們，已經要進城了！”
　　嗚嗚哇哇！
　　熊熊火海，焚燒城池，伴隨著鬼哭狼嚎之音，大片大片的水汽也蒸騰而起。
　　籠罩全城的雨霧，於此刻，徹底被焚幹！
　　“吼！”
　　烈火如潮，沖入城中，滾滾熱浪所過之處，房屋、行人、樹木花草盡成灰燼！
　　其勢之可怖，令寺前的眾人都不由得心頭狂跳。
　　“活佛？”
　　“大師！”
　　汗珠不住滑落，王柳等人的臉色都有些發青。
　　他投出的玄鐵劍，只堅持了半盞茶不到的時間，就氣化了！
　　“阿彌陀佛！”
　　直至此時，老和尚方才盤膝而坐，他壹手屬於胸前，壹手搖晃著蒲扇：
　　“這八個魔頭藏身火海之中，無形無相，又可催發生前的神通，厲害非常……”
　　嗡～
　　嗡～
　　嗡～
　　蒲扇搖晃間，大片大片的金光如瀑般逆沖向四面八方，這光芒似有操縱烈焰之能。
　　霎時間，眾人只覺四周溫度陡降，火光黯淡下來。
　　但不等眾人驚喜，未散的火焰之中，就似有壹只只猙獰可怖的鬼影浮現，它們怨毒而兇戾的看著眾人，
　　或者說，是王柳、江小白身後不自覺浮現的，鬼神之影。
　　“牛頭馬面雖然了得，可妳們功行太差，降它們不住……”
　　短短幾個剎那，老和尚已是疲憊到了極點。
　　但他仍在不停地擺動蒲扇，同時，另壹只手伸入懷中，壹陣揉搓後，捏出兩個大小不壹的不規則‘丹藥’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塞入王柳與江小白的口中。
　　“妳？！”
　　兩人正自驚愕，就聽得壹聲轟鳴，被金光壹掃，跌向火海之中：
　　“走吧！離開此間，等到妳們晉位十都，神通大成，再來此地降魔不遲！”
　　“老禿驢，妳敢？！”
　　眼見得此幕，黃虎的神色都是大變，燕龍行更是暴怒，壹劍橫空，斬向了即將墜入火海中的江小白、王柳：
　　“留下來！”
　　壹剎之後，其余人方才回過神來，看著四面八方翻湧的火光，神色皆變了。
　　“阿彌陀佛！”
　　老和尚輕誦佛號，身形壹動，已擋在劍光必經之地，但他不避不閃，只是合十雙手，任由劍光斬向自己：
　　“和尚無力救下所有人，還請施主見諒……”
　　錚！
　　這壹劍，終歸是沒有斬下去。
　　“老禿驢！”
　　燕龍行臉色發青，卻也深知這老和尚是壓制火海的關鍵，若他壹死，火海必將暴漲十倍。
　　但他卻也再無心思停留，冷眼掃了姜俠子壹眼，壹個轉身，以身禦劍，向著火海之外沖去。
　　未多時，火海中傳出劍鳴、嘶吼。
　　“阿彌陀佛，善哉，善哉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無力跌坐在地，滿是歉意的看著身後的壹眾人：
　　“和尚無能，只能陪諸位，壹起受這烈火焚燒之痛……”
　　“大師……沒其他辦法嗎？”
　　眼見得火光越來越近，再沒人能淡定了，姜俠子臉色都有些發青了。
　　“沒有法子了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嘆息著：
　　“此火，乃是和尚的神通之火與那八魔神通之火混雜而成，精金打的身子，也熬不住……”
　　“若殺了這八魔？”
　　黃虎深吸壹口氣，壓下心中沸騰。
　　火光中的碰撞仍十分激烈，那無名劍客十分之了得，仍在堅持廝殺。
　　“他的神通不差，可惜非是鬼神……這八魔已經非人，縱是達摩再生，陸沈未死，只怕也……”
　　老和尚的氣息衰落，金光黯淡，他再度合十雙手，欲表歉意時，突然心頭壹動，猛然擡頭。
　　熾烈的火焰下，壹眾人已是絕望，突見他臉色有異，不由得擡頭望去，卻聽得壹聲鷹啼不知從何而起。
　　繼而，壹道流光縱貫夜幕，如雷落、似流星，剎那而已，已裹挾著刺骨的寒風落入火海之中！
　　“天意四象箭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