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25章 和好

　　比壹陣風還要快，孟夫人與八少奶奶婆媳和好的消息傳遍了金鵬堡，隨後迅速向山下的璧玉城漫延，引發的震驚甚至超過了兩位知名公子之死。
　　堡內堡外許多人都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表示懷疑，直到婆媳二人在六殺殿公開對拜，才堵住眾人的懷疑，卻平息不了數不盡的議論，大家都關心壹個問題：到底是誰向誰低頭了？
　　這也是羅寧茶向歡奴質問的內容，“讓我跟她和好？做夢。人家肯定會說是我鬥不過她，不得不求饒。”
　　顧慎為已經替羅寧茶想好了理由，“小姐，這並非妥協，而是以退為進……”
　　“以退為進？她的女兒我接了，妳們想救人我也配合了，還想怎麽樣？我快要退到懸崖邊上了，再退，再退就掉下去啦。”
　　“小姐，妳向大頭神要來那二十名女奴為的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為的是……妳知道，幹嘛還問？”
　　“可總得讓王主見到她們吧，否則的話養著有什麽用呢？如今這條路掌握在孟夫人手中，不與她和好就上不了路。這就是以退為進。”
　　羅寧茶尋思了壹會，“歡奴，我知道妳跟上官如那個小丫頭交情不錯，或許太好了壹些，妳們倆到底是怎麽回事？給我說實話。”
　　顧慎為沒想到小姐的話題會轉到這來，壹時間啞口無言，咳了幾聲才說，“她是主人，我是殺手，僅此而已。”
　　“哼，別以為就妳聰明，我也不是笨蛋，我看得清清楚楚，什麽救人啊、和好啊，都是小丫頭的主意，壹大幫人為她做嫁衣，我呢，除了虛名什麽也得不著。不行，妳得跟我說實話，妳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，有好處我也要分壹份。”
　　顧慎為只得編了壹個故事，“六殺殿裏有壹只墨主手掌，據說裏面藏著壹個秘密……”
　　“石堡裏的藏寶圖！”羅寧茶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，她有的是金銀財寶，可從來不在乎再多壹些。
　　“可能是。”顧慎為只能順著說下去。
　　“我要分壹半。”羅寧茶立刻拋出條件。
　　“這個，我得問問孟夫人。”為了讓自己的話更可信壹些，顧慎為繼續撒謊，羅寧茶只剩下最後壹段時間的利用價值，所以也不怕她以後翻臉。
　　次日，顧慎為對小姐說，寶藏只能四六開，小姐四孟夫人六，羅寧茶考慮了很長時間終於同意了。
　　至於孟夫人那邊，為了女兒她什麽都肯做，況且，她從來沒把羅寧茶當成正經的敵人，也願意借這個機會緩和關系。
　　這就是婆媳二人和好的內情。
　　六殺殿是上官家的祖廟，孟夫人選擇在這裏與兒媳捐棄前嫌，正表示了雙方的誠懇，不過再怎麽誠懇，她們是女人，也不能進入大殿之內，焚香拜祖只能在大殿門口進行。
　　堡裏有點身份地位的女人都接到了邀請，誰會錯過這麽壹個看熱鬧的機會呢？
　　七月十四，只要腿腳還能動，七八十歲的老太婆由丫環摻扶著也要現場觀摩，主仆不下三百人各按身份排列在大殿門前的丹墀之上，實在站不開的，就只能在下面遙望了。
　　孟夫人壹如既往地雍容華麗，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，攜著兒媳的手，壹起在六殺碑前焚香禱告。
　　那些以為八少奶奶會就此改掉舊習慣的人失望了，羅寧茶仍然戴著厚厚的面紗，壹直垂到腰身以下，由此，許多人覺得婆媳二人這次算是平手，八少奶奶沒準還稍微占據壹點上風。
　　六殺殿前，這兩個女人無疑是最惹人註目的焦點，連那些清心寡欲的靈師們，雖然站得遠遠的，也忍不住張望幾眼，護殿的殺手就沒那麽大膽了，基本都等在墻外，直到眾人離去，才徹底搜查了壹遍，揀到不少巾帕首飾之類的小玩意兒。
　　在這種情況下，誰也不會發現壹名丫環消失不見。
　　在最初的計劃中，前去偷聽誦經的人應該是三個，歡奴、荷女與上官如。
　　上官如沒去成是因為母親的堅決反對，她壹聽說要吊在懸崖上三天兩夜，立刻禁止女兒參與，“讓殺手們去，這是他們該做的事，妳是十公子，怎麽能冒這種危險？”
　　至於顧慎為，想混在女人堆裏有點困難，而且，他現在受到監視，行動非常不自由。
　　刀主沈諒還在城裏調查兩起刺殺案，對堡裏的少年殺手也沒有放松警惕，洗心院的人壹直在監視著八少主正院，顧慎為只要壹出大門，身後就會多幾條尾巴，所以他決定還是留下來為好，免得引起更多懷疑。
　　重擔都壓在荷女壹個人身上。
　　趁著婆媳二人吸引所有人註意的時候，荷女隱身於六殺殿東面的崖壁上，然後壹路攀爬，來到大殿北面，這裏是視線死角，她要在此壹直躲藏三天兩夜，七月十五誦經開始的時候潛行到東邊或西邊暢開的窗下，邊聽邊記。
　　其間，她唯壹的防護措施就是壹條極細的繩索，無論風吹雨打、電閃雷鳴，她只能自己小心，再沒有人幫助。
　　荷女自願承擔這項任務，她的理由簡單直白，“這也是救我自己的命。”
　　用什麽東西記錄文字是個問題，紙張與毛筆肯定不行，在那種搖搖欲墜的狀態下，紙筆都用不上，最後他們想出壹個辦法，找來幾塊比較柔軟的木板，剖成數十份，然後磨出兩支尖細的鐵筆，荷女用好幾天的時間練習用它們寫字，由於誦經很可能是晚上，她還要蒙上眼睛習慣盲寫。
　　為了將荷女安全接出來，婆媳和好的戲壹共要演三天，第壹天是兒媳羅寧茶示好，第二天是婆婆孟夫人還禮，第三天是兩人壹塊向上官家的列祖列宗祭拜。
　　荷女性命懸於崖上，等待的人也不好過，每隔壹兩個時辰，上官如就會跑來問歡奴，荷女帶的繩索結不結實？她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？外面的風是不是太大了？顧慎為只能告訴她，荷女的輕功很好，肯定不會出事，其實自己心裏也沒有底。
　　好在羅寧茶沒有再添亂，她等著那筆巨大的財富，顧慎為特意提醒十公子不要將他的謊言說破。
　　七月十五那天發生了兩事情，上官如太擔心了，非要裝成丫環跟隨羅寧茶去六殺殿，她們剛走，洗心院就有人來找歡奴。
　　上官如提醒過他，在石堡裏誰找也不要去，不過那名黃腰帶掌刑人是來送東西的，顧慎為在前院與他見面。
　　“刀主讓我把這兩件東西送給妳。”黃腰帶攤開手掌，註意觀察歡奴的表情變化。
　　壹只金釵和壹只玉佩，顧慎為沒有接手，“這不是我的東西。”
　　“壹個叫吳勝清的瘋子拐走了壹名女人，現在他們都死了，這兩樣東西是那個女人留下的，刀主說，它們來自內宅，妳或許會認得。”
　　顧慎為仔細看了看，搖頭說道：“不，我不認得，而且我對內宅也不熟，沈刀主壹定是搞錯了。”
　　掌刑人合起手掌，“也有可能，‘妳不記得’，我就這麽向刀主回復了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這是壹種威嚇，壹方要是沈不住氣的話，就會露出馬腳，顧慎為不明白，沈諒為什麽要緊緊盯著自己不放，兩人無怨無仇，連普通的糾葛都沒有。
　　事後，是羅寧茶向他解釋了可能的原因，“妳總不在堡裏，很多事情都不知道，沈諒跟孟夫人鬧掰了，兩人原本狼狽為奸，可惜分贓不均，沈諒想讓自己的人代替郭先生的位置，沒能如願，他還想為我那個見不著面的夫君謀取更多的殺手，結果也失敗了。他覺得妳是十公子的殺手，所以想從妳身上找麻煩，順便打擊小丫頭。嘖嘖，肯定是這樣。妳瞧，我現在比從前眼睛亮多了……”
　　上官如得知吳勝清與陳鸚鵡的死訊，呆了半晌，然後問：“要不要告訴三哥？”
　　“如果現在不說，以後他知道了會怨恨妳的。”
　　上官如沒法面對三哥，但她向母親要來腰牌，派歡奴去傳遞噩耗，“該怎麽跟三哥說呢？他會傷心死的。”
　　“妳見過陳鸚鵡，能離開石堡她快樂嗎？”
　　“快樂，我從來沒見壹個人能那麽激動，我……我覺得石堡虧待她太多了。”
　　“吳勝清也很快樂，這就夠了，沒人能壹輩子快樂。”
　　上官雲的反應比妹妹鎮定多了，他坐在石床上，望著外面的圓月，“壹向如此，誰也不能逃出石堡。妳能讓他們兩個見面，已經很了不起了。”停頓壹會，他加上壹句“謝謝”。
　　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被殺，該有的激憤、悲痛，上官雲都沒有，望著月亮，他的臉上甚至又浮現出那種神秘而調皮的笑容，好像他已心死，甚至神誌迷亂，變得瘋了。
　　顧慎為走到墻邊，在上官雲寫字向妹妹透露秘密的地方摸了壹會，牢房裏沒有任何工具，上官雲就用手指劃出字樣，又用肉掌抹去，內功之強讓顧慎為感到震驚，同時也感到心安。
　　臨走時，顧慎為握了壹下上官雲的手，交給他壹樣東西。
　　那是壹小段鋼絲鋸，用它可以鋸斷腳上的鎖鏈。
　　上官雲驚訝地看著殺手離去，想了好久，直到從狹小的窗口再也望不到圓月，他終於明白了，殺手給了自己壹個復仇的機會，他曾經嘗試過，結果失敗被關入地牢，如今那個“老畜牲”身無半分內功，正是天賜良機。
　　地牢之外，顧慎為不去想上官雲的反應，而是向六殺殿的方向望了壹會，壹切順利的話，荷女此時應該正在奮筆疾書無道神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