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1章 怕死

　　南宮壞越來越迷惑不解，她在幾天前提出交易，顧慎為沒有當回事，好像完全將其置之腦後，連句暗示都沒提過，更沒有采取任何手段試圖打探真相，今天卻突然要帶著她出城巡視。
　　南宮壞暗自冷笑，心想龍王終於沈不住氣了。
　　這是壹支奇怪的隊伍，顧慎為帶隊，秦夜明服侍，其他跟隨者是施青覺與十名手下、崆峒派的陳錦克、金虎和幾名門派弟子，還有壹小隊官兵，他們雖然接受兵部行文，但是對這群江湖人還是很警惕。
　　最後就是南宮壞與上官飛，兩人都對此深感意外，路上盡可能遠離顧慎為與施青覺，從不開口說話。
　　顧慎為也沒有找兩人問話，他像將軍壹樣查看城外地勢，每每登高遙望，命秦夜明將所見聞簡單地寫在壹幅白絹上。
　　陪同前來的軍官很快心生敬意，不過仍覺得此舉多余，在向顧慎為說明壹處村莊的情況之後，他補充道：“請顧公子原諒在下多嘴，這裏是金門關後方，中原的疆域，幾百年來就沒有過敵人。”
　　的確，看金門關的外形就知道了，朝向西域的壹面高大雄偉，城頭日夜有士兵守衛，城外分布著大大小小十幾座望樓，延伸到數十裏之外，東邊的城墻高度矮了壹半，許多地方年久失修，只能阻擋平民百姓。
　　“嗯，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，我最近聽到壹些傳言，心裏總是放不下。”
　　軍官嘿嘿笑了兩聲，沒太當真，要說有敵兵從後方攻打金門關，他可壹點也不相信。
　　下午過半，顧慎為查看得差不多了，傳令在壹座小山上休息，從這裏恰好可以望見蜿蜒的官道。
　　南宮壞與上官飛遠離眾人而坐，沒過多久，顧慎為與秦夜明走過來，南宮壞低頭假裝看不到，上官飛早早站起身，尋思著說點什麽才好，“唉，小初這是怎麽了？聽說他沒跟妳打招呼，就壹個人去向駱家人挑戰，這可不像他平時的為人啊。”
　　顧慎為望向遠方，說：“他是個很難猜透的人，有人說他故意尋死，我不太相信。”
　　“我也不相信。”上官飛喜滋滋地說，覺得閑聊天是個好兆頭，“小初沒有尋死的理由嘛，他跟鐵玲瓏鸞鳳和諧，只要願意，隨時都能在疏勒國當個將軍丞相什麽的，誰不羨慕啊，我要是能有……嘿嘿，我現在挺好。可憐鐵玲瓏了，整個人失魂落魄的，她好像以為自己負有責任，其實跟她有什麽關系呢？”
　　“她當然負有責任。”
　　“咦，這話怎麽說？”上官飛臉上表情豐富得可以上臺唱戲了，因為開口的人是南宮壞。
　　南宮壞在受傷的臉上輕輕摸了壹下，這是她的新習慣，然後也站起身，“那個小姑娘很自私，整天唧唧喳喳的，好像所有人都應該對她好，把自己當成了公主，從來不關心身邊的男人，初南屏心生厭倦，她都看不出來，愚蠢至極。”
　　上官飛沒想到南宮壞會說出這麽壹番惡毒的話，尷尬不已，“其實……其實鐵玲瓏真是疏勒國的公主，雖然是老王的私生女……她是有點自以為是了，小初不愛說話，人也老實，總是隨著她，可也不至於因此就不想活了吧。”
　　南宮壞擡頭看著顧慎為，嘴角微揚，露出壹絲奇怪的笑容，“當妳相信重生的時候，死亡就只是逃脫，壹點也不可怕。初南屏真應該加入十方教。”
　　“妳不怕死？”顧慎為問，閑聊結束了，他對初南屏的了解不比別人多。
　　“不怕。”南宮壞輕蔑地說，龍王的把戲要是就這麽簡單，她可有點瞧不起他了，“我會重生，臉上沒有傷痕，功力更加強大。”
　　“即使背叛了教主，也能重生？”
　　“教主會原諒我，我對他別有意義。”
　　南宮壞的得意語氣令上官飛嫉羨交加，忍不住輕聲哼了壹下。
　　“怎麽，妳不相信？”
　　“相信，當然相信，壹只小蟲飛進我鼻孔裏了，哪跑……”
　　顧慎為等了壹會，扭頭望著遠處的鐵山壹夥人，說：“既然如此，妳幹嘛不等重生之後再報仇？”
　　“重生之後我會變成另外壹個人，雖然記得前生的事情，但是愛與恨都不存在了，今生的仇恨必須今生洗刷。”
　　“現在的妳是第幾次重生？”
　　“第三次。”南宮壞回答得非常認真，“第壹身功果菩薩死於官府酷刑之下，第二身戰沒於沙場，我是第三身，很快也會死。”
　　“哎呀，別總是死來死去的。”上官飛不愛聽這種話，“十方教已經沒了，教主被殺，教徒沒剩幾個，功果菩薩大概永遠沒有第四身了。白衣彌勒下凡太早，發現事情不對勁兒，肯定回天上修養生息去了，妳……算了，我不說。”
　　南宮壞的目光如此嚴厲，好像將她對鐵和尚的仇恨轉移過來，上官飛嚇得不敢再說了。
　　“在羽林軍營地裏死的人根本不是慈最勝。”
　　面對顧慎為的突然襲擊，南宮壞報以壹聲冷笑，“隨妳猜。”
　　“真正的慈最勝留在大將軍龐寧營中，伺機東山再起，到時宣稱自己復活。”顧慎為猜測慈最勝采用了與皇帝相似的計策。
　　“妳也不過是壹名普通的凡人。”南宮壞的輕蔑表達得非常明顯了，“妳用凡人的想法揣摩教主，只會壹錯再錯。”
　　“妳說得對。”顧慎為發出暗示，秦夜明退下，“慈最勝或許真有出人意料的妙計。我是凡人，只能猜測凡人的想法，上官飛——”
　　上官飛望著秦夜明的背影，發現他正走向施青覺，心裏七上八下，“啊？在。”
　　“妳怕死嗎？”
　　“呵呵，還用問，認識我的人都知道，可這不是我壹個人的錯，世上的人誰不怕死？我只是比較坦白……妳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施青覺跟隨秦夜明走過來了，光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，每邁出壹步都像是要將小山踏平，來到顧慎為身邊，默不做聲。
　　“上官飛，妳在京城擅離職守，辜負了我的信任，我給過妳機會，可妳壹直沒有悔悟，反而越陷越深，現在，我給妳最後壹次機會，當著我的面把南宮壞殺了，我可以再饒恕壹次，否則，死的就是妳。”
　　上官飛呆若木雞，“龍王……妳別嚇我。”
　　南宮壞大笑數聲，“我還以妳有什麽奇招，真是令人失望。上官飛算什麽東西？不過是受我利用的可憐蟲，妳竟然想用他來威脅我說出秘密，哈哈。”
　　上官飛是個聰明人，可有時候也會犯糊塗，聽到這幾句話，猶如挨了壹記悶棍，喃喃道：“難道我在妳心中就壹點地位也沒有嗎？”
　　“妳？貪生怕死，武功低微，連男人都不像，我是十方教功果菩薩，早將自己交給了教主，妳有哪點比得上教主？”
　　“比不上。”上官飛心如刀絞，他根本沒見過慈最勝，可是此時此刻，覺得自己是天下最無能的男人，連壹名普通的官兵都不如。
　　“上官飛，動手吧。”顧慎為催促道，將壹切都看得清清楚楚，“天黑之前咱們得回關。”
　　上官飛壹激靈，看了看南宮壞，又看了看顧慎為，“妳還記得雨公子嗎？”
　　顧慎為點點頭。
　　“是我下令把她殺死的，妹妹不肯替她報仇，所以她用別的方式來殺我了。”
　　南宮壞與上官雨時唯壹的共同點就是愛穿男裝。
　　“鐵和尚。”上官飛轉向施青覺，用哀求的語氣說：“能用刀嗎？幹脆利落，別用拳頭，我怕疼。”
　　施青覺拍拍腰間的佩刀，表示沒問題。
　　“笨蛋。”南宮壞不得不將話說得明白壹些，“這是龍王的計策，想要逼問我的秘密，妳以為他真會殺死我嗎？”
　　“聽妳這麽說，我心裏好過不少。”上官飛笑了笑，只是雙手還在顫抖，“可妳不了解他，他是龍王，從來不接受別人的要挾，他會殺妳，殺完我之後，他還是會殺妳。”
　　“既然這樣，幹脆妳來動手好了，我寧願死在妳手裏。”南宮壞還是有點懷疑。
　　“我動不了手，也不能看著妳死，沒辦法，我的膽子就是這麽小。”然後他做了最後壹次嘗試，“我妹妹也不能救我嗎？”
　　顧慎為搖搖頭，“她在京城，幫不了妳。”
　　“回西域之後她沒辦法向母親交待……”
　　“所以我要在這裏動手，出關就是西域了。”
　　上官飛身子壹抖，“來吧，記得要用刀。”
　　“要死了還這麽膽小，妳也會武功，幹嘛不反抗？”南宮壞擺出架勢，她的毒藥和暗器都沒了，憑武功遠不是施青覺的對手。
　　上官飛擡頭看了壹眼施青覺，鬥誌全無，“如果可能的話，讓我跟妳壹塊復活吧，但我不想記得今生的任何事情，除了妳。”
　　南宮壞盯著顧慎為，仍然不相信他會真殺人。
　　顧慎為點下頭，施青覺拔出刀。
　　站在山頂的軍官突然叫起來，“遠處有煙塵，是官兵嗎？怎麽提前沒接到過消息？”
　　壹名眼力好的鐵山匪徒望了壹會，“不是官兵，是北庭人，北庭騎兵！”
　　軍官嚇得身子壹矮，“北庭騎兵怎麽可能從這個方向殺來？顧公子，咱們得馬上回關。”
　　“嗯，妳先回去，我很快就會跟上。”
　　軍官慌裏慌張地跳上馬背，帶著小隊士兵疾馳下山。
　　“金鵬堡的習慣，壹刀下去，人頭落地。”施青覺舉起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