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59章 讓宮

　　韓芬對公主的藏書地點壹無所知，聽說要離開王宮，她還挺舍不得，“這就走了？誰來保護王後呢？”
　　沒人回答她這個問題，顧慎為沒有撤走所有人，留下不少衛兵，足夠保證王宮的安全。
　　臨走之前，他要教訓壹下石王。
　　雖然公主的行為讓他非常氣憤，可她畢竟是龍王的王後，誰也沒權利給她臉色看，尤其是有名無實的石王。
　　空蕩蕩的大殿裏，只有四五名太監侍立，不敢離陛下太近，全都躲在柱子後面，只等隨叫隨到。
　　石王歪著身子縮在寶座上，幻想眼前排列滿朝文武，此起彼伏地歌功頌德，而他，面色威嚴，不為所動，馬上就要當眾公布對龍王的宣判。
　　恰在此時，龍王走進大殿，只有他壹個人，右手扶著刀柄，臉色蒼白得似帶病容。
　　原來龍王也沒有多高大，石王還沒有完全從幻想中走出來，對眼前的龍王不那麽懼怕，坐直身體，冷聲說：“妳來了。”
　　“我來了。”
　　“我好像沒有宣召妳。”
　　“沒有，我想來就來了。”
　　龍王越走越近，腳步聲、刀劍鞘的摩擦聲，在空曠的殿中被放大，到了刺耳的地步。
　　石王猛然清醒過來，這是龍王，手中握有生殺大權，隨時能奪走自己頭上的王號。
　　龍王的形象壹下子高大起來，石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，像蜷成壹團的河蝦，“歡迎龍王，我的妹夫，石國的至親，我正想著什麽時候能見著您，沒想到您就來了。”
　　石王的諂媚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，語氣中的怨恨清晰可辨，他本來就不多的權利，在龍王到來之後更是所剩無幾，本以為與公主大婚之後自己能謀得逍遙海南岸的安國，結果卻是空歡喜壹場，龍王甚至沒送像樣的聘禮，更不用說壹個國家了。
　　“妳隨時都能見我。”顧慎為沒辦法尊重這個無能的國王，“只要妳走出王宮，去到城外的軍營裏就行。”
　　“嘿，我會考慮的。”石王臉色不太好看，他才不會離開王宮，壹不小心，龍王可能會將他最後壹點好東西都搶走。
　　“今天我來，是要妳做壹件事。”
　　同樣是國王，而且還是身世清白繼承得來的真正王位，被人用命令的語氣說話，總不會太高興，就算是從前的丞相楊兜，雖然把持著朝政，對陛下表面上還是會維持客氣。
　　石王的臉憋得通紅，最終還是不敢發作，尷尬地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　　“去跟妳妹妹說，感謝她對石國的奉獻，王宮是她的家，她可以在這裏做任何想做的事情。”
　　這實在超出了石王能夠忍受的範圍，妹妹打小就是聽話的孩子，從來不敢向哥哥提出要求，即使受到訓斥，也只是默默地虛心領受，才嫁給龍王沒多久，不僅賴在娘家不走，竟然還要狐假虎威，騎在自己頭上。
　　“這裏是我的王宮，我的家，她嫁給龍王，只是借住在這裏。”石王仰頭說道，用盡全部勇氣，身子使勁後縮，希望能離龍王更遠壹點。
　　按照規矩，任何壹個國家的規矩，龍王都應該站在臺階以下，而不是走到王座面前說話。
　　顧慎為低頭看著瘦弱的石王，“既然這樣，妳只好搬出王宮，另尋住處了。”
　　“什、什麽？妳說什麽？”石王緊緊扳住王座邊緣，好像它是自己的救命稻草。
　　“我要征用王宮，妳可以在城裏任意挑選住宅，宣布那裏是石國王宮，今後這裏就叫龍王宮。”
　　“不，我絕不離開，這是石國王宮，我是石王，誰也不能攆我走。”石王比龍王大著十幾歲，這時卻像被激怒的小孩子壹樣，明知實力相差巨大，也要握拳吶喊。
　　終於有壹名老太監看不下去了，壯著膽子走上來，陪著笑臉說：“陛下，您誤解龍王的意思了，如今兩王已是壹家人，還分什麽彼此，妳家我家？無需征用，這座王宮本來就是龍王的，想住就住，多久都行，至於龍王王後，陛下的親妹妹，更是這宮中說壹不二的主……”
　　老太監想替石王打個圓場，卻被壹口唾沫打斷了。
　　唾沫來自石王口中，拋出壹條完美的弧形，劃過五級臺階，準確無誤地落在老太監臉上，力道之強，出人意料，老太監掩面倒退，狼狽不堪。
　　“無恥的叛徒，我還沒被攆走哪！”
　　石王本不是愚蠢的人，否則的話，當年在璧玉城，楊兜也不會放棄大王子，選他繼承王位，可是多年的傀儡生涯和病痛折磨，將他腦中的智慧都給耗光了，唯有王的光環日益明亮，成為他全部的支撐。
　　憤怒之後，石王終於轉過彎來，冷硬地問：“是不是我向妹妹道歉，就可以留在王宮裏？”
　　“這要由我的王後決定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石王的身體太過瘦弱，怒火只燃燒壹會就再也沒有能量繼續下去，“我會去見妹妹，讓她安心住在這裏，我有什麽權利，她就有什麽權利。”
　　顧慎為點頭表示認可，卻沒有離開，目光也還盯在石王身上。
　　“現在就去？”石王不安地問。
　　顧慎為再次點頭。
　　石王強迫自己起身，慢慢走下臺階，幾步壹回頭，不放心地看著龍王，生怕他趁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。
　　石王離開大殿，以壯士斷腕的決心，去向自己的妹妹求取和解。
　　顧慎為仍然站在王座前面，好像真的對這張硬木制成的椅子感興趣似的，但他沒有觸碰它，突然喝了壹聲，“出來。”
　　被石王唾面的老太監從柱子後又踅到臺階下面，其他人都跟著石王壹塊離殿，只有他冒險留下來。
　　“龍王請頒旨。”
　　這是壹個擅長討好主人的奴才，因此，當自己的努力付出得不到常識的時候，也是會記恨在心的奴才。
　　“說實話。”顧慎為仍然盯著王座，頭也不回地下達命令，他厭惡太監，這是從父親顧侖那裏得來的印象，覺得太監都是心懷鬼胎的奸佞之徒。
　　“龍王明察。”老太監跪在地上，“這件事本不該由我來說，可是逍遙海安危寄於龍王壹身……”
　　老太監花掉大量時間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背叛主人，這不僅是為石王著想，也是為龍王和石國百姓著想，最後只用壹句話就說出了全部秘密，“壹名宮女懷了石王的孩子。”
　　見龍王沒什麽反應，老太監只得加上解釋，“還有不到壹個月就會降生，如果是男孩，石國就有太子了。”
　　當初石國公主之所以引來西域多個國家的關註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石王無子，公主若是生下男孩，將有資格繼承王位。
　　石王好不容易讓壹個女人懷孕，卻隱而不宣，自然是怕龍王出狠招。
　　龍王不說話，老太監有點急了，“龍王，這時下手還來得及，就是宮裏，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內情。”
　　“出去。”
　　龍王的語氣冰冷無情，老太監額上滲出了汗，連滾帶爬地退出大殿，被外面的寒風壹吹，突然醒悟，自己壹時糊塗，竟然當著龍王的面提什麽“下手”，這種事情，龍王自有主意，怎麽可能跟他壹個老太監商量？
　　沒準龍王還要殺人滅口，老監後怕了，壹溜煙跑回後宮，接連幾天稱病不起。
　　只剩下壹個人，顧慎為伸手在王座下面摸了壹遍，很快掏出壹卷仔細包紮的紙張。
　　公主有玩弄陰謀的天分，但她的經驗實在太少，故意在龍王面前說哥哥對自己不好，欲言又止，好像很傷心，以為這樣就能讓龍王尋找其余的文字時首先排除石王的地盤，殊不知，自己的神情中破綻太明顯，龍王壹眼就看穿了。
　　而且，王座的確是藏東西的好地方，在宮中，除了石王沒人敢觸碰它，顧慎為與荷女當初藏《須彌芥子動心咒》時，選的也是這個地方。
　　沒人見到荷女進殿，可她卻從另壹根柱子後面走出來，輕聲說：“公主會是壹名合格的王後。”
　　就像惠國王後壹樣，與其相比，公主現在還很稚嫩，但是顧慎為能夠想象，她會變得日益高傲，渴望掌握更多的權利，比惠國王後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　　她的確會成為壹名全格的王後。
　　但顧慎為不想討論這個問題，“妳有把握模仿王後的字跡嗎？”
　　“應該差不多，如果能再多壹點時間，效果會更好。”
　　“不需要寫太多字。”
　　顧慎為小心地打開那卷紙，快速瀏覽壹遍，然後翻到倒數第三頁，仔細看了壹會。
　　“真是第九章嗎？”
　　“很像。”顧慎為根據自己的練功體驗，覺得自己所看的文字並無紕漏，應該就是《無道書》第九章，獨步王手裏都沒有的壹章。
　　荷女拿出筆墨紙硯，白紙鋪在地面上，她跪坐執筆，準備模仿公主寫字。
　　顧慎為單拿出壹頁，放在荷女面前，供她參考。
　　字數不多，大概五六百，公主的字跡極為工整，反而容易模仿，只要註意細節即可。
　　荷女基本上是照抄壹遍，只在七處地方略作改動，涉及三十幾個字，意思卻因此全擰。
　　顧慎為在篡改神功第九章，就跟當年荷女對他做的事情壹樣。
　　兩人都沒有露出記起往事的模樣，他們對如何掩蓋那段歷史，已經駕輕就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