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10章 包圍

　　對自己出現在龍庭的目的，鐵玲瓏只字不提，初南屏也沒有問。
　　“咱們去找龍王吧。”初南屏發出邀請。
　　“為什麽？他親口說過，不準我再出現他面前。”鐵玲瓏的語氣仍然是兇巴巴的，整個人卻發生奇妙的變化，籠罩在身上的壹層硬殼正在瓦解，每吐出壹個字，她都與初南屏熟悉的小姑娘更近壹步。
　　“龍王說的是氣話，他早就原諒妳了。”跟往常壹樣，初南屏擔任他並不擅長的勸慰角色。
　　“原諒？我又沒做錯事，幹嘛要他原諒？他應該向我道歉才對。”鐵玲瓏說到氣處，越來越無法維持冷漠的神態，眼眶晶瑩，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。
　　初南屏無話可說了，他連自己的感情都摸不清頭緒，更不用說理解別人復雜的想法。
　　沈默了壹會，還是鐵玲瓏自己說道：“去找龍王也可以，我跟著妳，但我不露面，也不幫忙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初南屏露出微笑。
　　獨目人看著這對少年男女，感到說不出的驚訝，“妳是得意樓弟子，彭仙人的侍者。”
　　“從前是，現在不是。”
　　兩從重復此前的對話，意思卻不壹樣，獨目人搖搖頭，“妳壹個人練成了無情劍法，怎麽會愛上壹個女人？難道她是妳斬斷情絲突破第四重的工具？”
　　初南屏微微壹楞，在他心裏的確有壹個“工具”，從十壹歲開始就是許小益，直到獨目人點破，他才恍然醒悟，自己最好的“朋友”已經變成眼前的少女。
　　事實上，他與許小益的友情早已自然終結，兩人在不同方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，相互間只能看到朦朧的身影，他們珍惜從前的感情，但是誰都無意勉強維持。
　　初南屏壹直想著突破第四重，也是在獨目人的質問下，他發現自己對此已經失去興趣，“不。”他猶豫了壹會才給出回答，“我沒有愛上她，她也不是工具，無情劍法到此為止，我不會再練下去了。”
　　獨目人驚訝地張大嘴巴，好像守敗奴聽說某人無端放棄巨額財產，“妳終究會是得意樓弟子。”
　　“不會。”
　　鐵玲瓏在壹邊聽得既莫名其妙，又有點害羞，“讓我殺了他。”
　　“沒有必要。”
　　“怎麽沒有？他們現在是老汗王禮聘的法師，留下活口讓他去告狀嗎？”
　　初南屏問道：“妳會告狀嗎？”
　　“哈。”鐵玲瓏笑出聲來，剛想指出這問題得不到真實的回答，躺在地上的獨目人卻毫不猶豫地說：“會。”
　　初南屏低頭想了想，對鐵玲瓏說：“妳還是不能殺人。”
　　“難道就這麽把他放了？”
　　初南屏轉身、拔劍、出劍，瞬間完成了殺人的動作，“從今以後，我替妳殺人。”
　　鐵玲瓏感到自己受到了蔑視，驕傲地揚起頭，“妳覺得我武功差，不配殺人嗎？”
　　“不。”初南屏的聲音出乎他本人意料地柔和，“因為妳心地善良，殺人之後總會後悔的。”
　　鐵玲瓏眼中的殺氣又濃重起來，“我剛剛殺了三個怪物，壹點也不覺得後悔。”
　　“這不是真實的妳。”
　　鐵玲瓏皺起眉頭，眼前的少年哪裏都好，就是說話雲山霧罩，還沒擺脫得意樓的影響，眼珠壹轉，問道：“我要殺的人可不少。”
　　“我都替妳殺。”
　　“我要殺龍王呢？”
　　“壹樣。”
　　初南屏回答得這麽幹脆，鐵玲瓏反而嚇了壹跳，盯著他看了壹會，撇嘴說：“妳不會。”
　　“妳也不會。”
　　鐵玲瓏顯得有些煩躁，“跟妳說話真累，我都快忘了說的是什麽，走吧，再晚壹會，沒準龍王已經被別人殺死了。”
　　兩人正好趕上武林人士齊闖王宮的尾聲，從路邊領來兩匹馬，向北馳騁，結果撞上練習殺人的上官飛與木老頭。
　　木老頭對壹切曉月堂弟子都沒有好感，上下打量綠眼小姑娘，“不對頭，完全不對頭啊。”
　　“什麽不對頭？”鐵玲瓏的左手縮到袖子裏，隨時都會掏出匕首。
　　“韓無仙向來只放訓練成功的弟子出門，半成品以下壹律殺掉，妳是半成品，怎麽會蹦達出來？”
　　鐵玲瓏怒極反笑，“妳是木老頭吧？”
　　“然也，怎麽，韓無仙提到我了？曉月堂無情，妳們堂主就是無情的領袖，可對我，可沒那容易無情。”木老頭頗為自得。
　　鐵玲瓏轉向初南屏，“這就是我要殺的人，動手吧。”
　　木老頭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奔自己胸前刺來，他跟初南屏不是特別熟，可印象中這位俊美少年不是如此暴戾之人，怎麽說動手就動手？就是龍王，變臉也沒這麽突然。
　　他的心思轉得極快，瞬間想到十種方法躲開這壹劍，其中四種方法還能發起淩厲的反擊，可是憑他現在的功力，壹種也來不及施展，於是只能使出第十壹種絕技，撲通跪下，“姑娘開恩！”
　　初南屏的長劍離他的額頭只有不到壹寸距離，停止不動。
　　“開什麽恩？”
　　“嘿嘿，我壹時糊塗，說錯話了，十幾年前的曉月堂把弟子往瘋裏逼，可現在不壹樣啦，韓堂主高瞻遠矚，決定在秘術之外，另外打建武功基礎，姑娘壹看就是武功學得好，才有資格出來行走。”
　　“我武功再好，也用不著對妳開恩。”
　　“可是韓堂主肯定想要活著的我，嘻嘻，不知道她有沒有提過，曉月堂的武功，我出過壹點薄力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對了，妳問荷女，荷女壹直想把我生擒活捉獻給妳們堂主的。”
　　鐵玲瓏似乎不太相信，上官飛剛從驚慌中恢復，心想木老頭現在可不能死，於是壯著膽子插口道：“這個我可以證明，荷女好幾次有機會殺死……木老頭，最後都沒下手。”
　　鐵玲瓏對龍王身邊的事並非壹無所知，殺木老頭倒有壹多半是在試探初南屏，“饒妳壹命，以後跟我回曉月堂。”
　　“那是壹定。”木老頭坦然站起身，他既無前輩晚輩的概念，也不覺得下跪求饒是壹件丟人的行為，“我也很想念貴堂堂主，她還好吧？有沒有比從前更年輕更漂亮壹點？這些年，我在武功方面有不少心得，正準備跟她好好交流壹番呢。”
　　上官飛心中對木老頭越發敬仰，心想自己沒有跟錯人，早晚得將他的殺人本事和無恥功夫全學到手。
　　初南屏收起長劍，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，問道：“妳們也是去王宮幫龍王的吧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木老頭與上官齊聲回答，互視壹眼，彼此感到滿意，上官飛還不忘解釋壹句，“遠遠壹看，我就知道兩位是高手，以為妳們是哪位王爺派來的刺客，結果誤會了。”
　　初南屏與鐵玲瓏沒那麽多想法，催促壹老壹小上馬出發。
　　本來想躲在後面練習殺戮的兩個人，就這麽跟著進入北部禁區，因為心虛，沒敢問東問西，完全不知道這對少年僅僅是聽了壹句威脅就要去救龍王，連個明確的計劃都沒有。
　　直到追上前面的大批武林人士，上官飛才問：“小初，妳知道龍王在哪嗎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。”初南屏從來不說謊。
　　“肯定不在人多的地方，我倆給龍王當護衛……反正我們知道他的習慣，很快就能找到他。”
　　龍王通常會選擇在人群外圍潛伏，可四人繞了壹大圈，也沒發現線索，倒是揪出十幾名膽小的跟隨者，壹發現有人接近，立刻像兔子壹樣躥入草叢。
　　“怎麽回事？難道那個獨眼兒在騙人？”鐵玲瓏說是不想見龍王，沒找到人她卻比誰都顯得急躁。
　　發出類似抱怨的不只是她，近千名武林人士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，許多人幹脆牽馬步行。
　　北部禁區沒有任何守衛，這是壹個好兆頭，可是越接近王宮，眾人心裏越忐忑，迫切需要看到領軍人物。
　　“龍王呢？怎麽還不出現？”說這話的大都是西域人。
　　“九大派呢？不是來了不少高手嗎？”中原人更相信本土的名人。
　　“哎，那不是青城派的誰誰嗎？”
　　“崆峒派！”
　　“泰山派！”
　　沒多久，中原的武林人士分成十幾夥，各自追隨不同的領袖。
　　西域來的刀客不多，大概三百余人，壹部分加入中原小團夥，另壹部分仍執著地尋找龍王或是金鵬殺手。
　　上官飛等四人放棄在外圍轉悠，想在人群中打探消息，沒多久，就發現身邊聚了壹大堆刀客。
　　“上官飛……”
　　“龍王的部下，勇士大會連贏兩天……”
　　“獨步王的兒子……”
　　“壹拳能打死壹群人……”
　　在上官飛反應過來之前，他已經成為西域刀客們的首領，也沒人征求他的意見，總之他走到哪裏，都有壹百多人跟隨。
　　借助片片火光，木老頭在中原的團夥中看到熟人，“紅蝠，妳怎麽也來了？”
　　“來找龍王。”
　　紅蝠帶著十名龍王衛兵押著玉清派道論壹塊來的，沒成想道論成了主角，跟上官飛壹樣，只是露面就取得成群的追隨者。
　　木老頭不喜歡這種場景，悄聲對上官飛說：“麻煩大啦，待會想跑也跑不掉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這幫人總跟著咱們，怎麽辦？”
　　“不對，他們跟著妳，不是咱們，所以……”
　　“妳不能走。”上官飛不等木老頭說出口就提出反對。
　　木老頭剛想強迫上官飛接受事實，前面傳來壹陣喧囂，“動手了！”“沒有騎兵！沒有騎兵！”
　　人群壹下子激動起來，像潮水壹般向前湧去，上官飛無法脫身，轉眼間就失去了木老頭的身影。
　　木老頭功力沒剩多少，躲避壹群亂糟糟的刀客卻是輕而易舉。
　　因此，他第壹個脫離主力人群，長出壹口氣，接著第壹個發現成群的騎兵正從側後方推進，沒有火把，在黑夜中，騎兵部隊像壹條龐大的橫行巨蛇，快速包圍獵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