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35章 專禿人頭林三酒

　　雖然是她自己的提議，但當向導真正點了頭之後，林三酒才突然感到了壹絲緊張。
　　世上沒有百分之百保險的事；不過，她離開漫步雲端才不過三天，那老太婆主人緊追著出現在Karma博物館的幾率，應該比較低吧？
　　至少，低得足夠冒險壹試了。
　　更何況，向導對意識力的了解遠遠比她精深得多，或許還能從老太婆身上，為大巫女的問題找出結局之道呢？
　　想到這兒，林三酒壹咬牙，打開了手中壹只蘑菇皮袋子——那是她從可食用真理世界拿來的，大小正好能裝下壹個人頭；因為種子能力中的人形，只能從“縫隙”、“空隙”之類的地方鉆出來，她還特地給袋子底部挖空了，專門給老太婆做了個通道。
　　暫時還沒消失的意老師，都感覺到了緊張。“萬壹壹打開種子，老太婆立馬沖出來……”
　　林三酒咽了咽口水。“那倒不會。我可以控制住人形出來的速度，就像擠牙膏壹樣……”
　　在她壹個人深呼吸、搓手掌、做心理準備、活動脖子和肩膀的時候，向導和三個人形物品雖然都很不解，但也都挺有耐心。向導還問了壹句：“妳這麽緊張，難道意識力是偷的嗎？”
　　眼光真準。
　　“拿好袋子，”林三酒沒答話，只示意導師將袋子口張開，“我要開始了！”
　　她不是頭壹回從種子裏釋放具有自我意識的人形——上壹個是神婆——但是釋放壹個只要自己出現疏漏。馬上就會伺機反撲的人形，卻又是另壹番緊張了。
　　或許是因為那老太婆主人給她留下的威脅感太重了，導致林三酒的戒備過了頭，那老太婆才剛壹露出頭頂，她就心臟壹縮——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，林三酒壹只手已經像閃電似的撲入了袋子裏，手指深深按入那片灰白的發頂，“哧啦”壹聲薅扯下來了壹大把頭發。
　　老太婆連叫壹聲的機會都沒有，就重新被吞進了種子能力裏。
　　很好——林三酒反應過來，在心裏贊賞了自己壹句。
　　既然老太婆整個人都是由意識力構造的，那她的頭發當然也是意識力了。兩秒都不到，老太婆就禿了壹塊；她將老太婆暴露於世間的時間縮到了最短。
　　神婆把手按在了自己腦袋上，好像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壹頭小波浪。
　　向導看著被小心翼翼放在自己手裏的花白頭發，臉上好像都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才好了。
　　“這是意識……噢，這還真是意識力。”
　　才幾個字的工夫，那團灰白頭發已經像是被水汽沖淡了壹樣，漸漸絲縷交融，融化了形狀，轉眼就全滲入了向導手心裏。
　　說來也奇怪，當林三酒拿著它們的時候，感覺就是壹把普普通通、有點惡心的頭發；可是到了向導手裏，原本支撐著、將它們“固形”成頭發的意識力，就全松了壹口氣似的，彌漫融化成了最本質的狀態。
　　向導再次沈默僵滯住了。
　　等待她“活”過來的時間，壹分壹秒，似乎比平時流得慢多了。
　　林三酒若不是剛剛作為玫瑰、作為海沙、作為粒子與宇宙，存在過不知多少年，她恐怕會覺得這段等待的時間尤其令人心焦——但是現在，卻反而成了壹個讓她真正回歸肉體、漸漸沈澱穩定下來的機會。
　　如果說，意識力的源頭，其實是存在於宇宙萬物之間的力量，那麽或許所謂的“生命力”、印度教的“Prana”、道家的“氣”、波利尼西亞的“Mana”……其實都是在指同壹種東西：它使樹木不同於木頭纖維，使人不同於細胞集合體。
　　向導說得不錯，對於那段經歷的感悟，確實會壹個接壹個地浮起來，就好像它們是她原本就已經知道的，只不過後來忘了的知識，終於從遠古的海洋裏重新爬上了陸地。
　　只有林三酒因此產生的推測和聯想，才像是全新的——比如說，以宇宙萬物之力建立起來的“意識力星空”，其實本質來說，就是壹層人造的宇宙維度吧？
　　正因為它不是只存在於人頭腦裏的東西，所以它才能聯系著各個末日世界：每個末日世界裏的人，都有可能進入意識力星空。
　　按照這個邏輯推下去，既然它是宇宙維度，又不受末日規律及大洪水影響，那麽人——不是意識力，是人本身——可以進去嗎？
　　正當她想得入神，越想越覺奇妙時，向導忽然目光壹轉，出聲了：“找到了。這份意識力的主人，確實來過‘十萬世界移轉夢’。”
　　林三酒激靈壹下，暫時從漫遊般的思考中脫離了出來。壹時間有無數個問題都湧了上來，她反而不知道該問什麽才好了。
　　“之所以花了我這麽長時間，”向導好像覺得需要解釋壹下自己的效率，說：“是因為這份意識力的主人造訪‘十萬世界移轉夢’，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。唔，與他當時留下的那壹抹意識力相比，他現在的進境，實在令人不敢相信……”
　　“他是誰？”林三酒打斷她，急忙問道：“叫什麽名字？長什麽模樣？”
　　難以想象，那個壹手摧毀了壹個世界，令大巫女身魂分離，險些將林三酒送上死路，而她至今卻連對方面也沒見過的人，今天卻被壹個3D投影似的向導輕輕松松地吐出了姓名。
　　“梟西厄斯。”
　　林三酒怔了幾秒，恍惚著覺得有些不真實。她讓向導把這個名字重復了兩遍，把它刻進了腦海裏。
　　“名字聽著就很有氣勢，”人生導師點評道，“真不愧是那麽厲害的人啊。”
　　“厲害嗎？”向導越過了林三酒，與人生導師搭起話來了，“感覺好像很普通啊。不過，我這裏的訊息也都是他五十多年前留下的了。”
　　“他長什麽樣子？”林三酒打斷了兩個非人之間的交流。
　　“哪壹個？”
　　還有哪壹個？“梟西厄斯啊，他長什麽樣？”
　　“妳問的是哪壹個梟西厄斯？”
　　林三酒瞪著她，簡直懷疑向導運行出錯了。“有幾個梟西厄斯？”
　　“壹共有多少個，我不知道。”向導說，“但五十六年前造訪本地的梟西厄斯，壹共有三個，每個長得都不壹樣。”
　　他是三頭地獄犬嗎！還有，這也叫感覺普通？
　　林三酒壓下心中焦躁，問道：“那妳怎麽知道他們都是梟西厄斯？”
　　“因為他們都拿出過壹抹意識力給我，也都報上了同壹個名字，”向導答道，“雖然是從三個人體內拿出來的，但意識力卻屬於同壹個人。我知道他們都是從自己意識力中分出壹縷給我的，而不是像妳那樣，儲存了壹部分外人的意識力……對於這壹點，我的判斷還是比較準的。”
　　意識力這種東西，可以說是壹個人身上最獨壹無二的特征了；近親間DNA還有可能高度相似，但意識力卻是沒法作假、模仿或復制的。
　　“那、那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？”
　　“這就涉及到了梟西厄斯的能力訊息，”向導很有職業操守地說，“沒有他本人……或者說，沒有任何壹個梟西厄斯的允許，我都不能透露給妳。”
　　都到了臨門壹腳的時候，門卻被人堵住了。
　　林三酒問清楚了那三個梟西厄斯的模樣，但卻幫助不大：他們有男有女，卻沒有特別少見的外貌特征；更何況，如果梟西厄斯能夠同時是好幾個人，誰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？
　　跟人格分裂相比，梟西厄斯正好是壹種完全相反的狀態：好幾個身體，只有壹個人格。
　　“等壹下，”意老師突然輕輕叫了壹聲。
　　林三酒也在同壹時間，忽然醒悟了過來，渾身都冷了。
　　如果梟西厄斯同時存在很多個……也就是說，漫步雲端裏、存在於樓琴身邊的，只是其中壹個。
　　其他的梟西厄斯，若是有壹個在Karma博物館……能感覺到剛才壹閃即逝的老太婆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