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8章 家裏都挺好的呀？

　　“妳是誰？”
　　林三酒騰地壹下直起後背，又激起了腦中壹陣天地盤旋的暈眩感。她眨眨眼睛，重新看清了丁六壹的面孔，低聲問道：“之前在黑石集裏跟我說話的……也是妳吧？”
　　丁六壹木木地看著她，毫無反應。
　　“妳說話啊，”林三酒微微焦急起來，更多的疑惑都被她暫時壓了下去，只剩下眼前最緊要的問題了：“不是要帶我去次空間嗎？是不是要我開啟‘空間跨越’？我要抓著妳壹起走？”
　　“妳之前遇過這種事？”清久留也在二人身旁蹲下了，像個赤腳醫生壹樣，撐開丁六壹的眼皮，往他瞳孔裏看了看。
　　被人動了眼睛，他卻壹點反應都沒有，壹眨不眨的眼皮下，兩個黑眼珠呆滯地停留在同壹個位置上。
　　“是的，”林三酒簡單將她在黑石集的經歷講了幾句，隨即在丁六壹面前晃了兩下手，小聲叫道：“餵！妳還在嗎？”
　　“跟我來……”丁六壹只是低低地重復道。
　　“好像聽不見妳問的話。”清久留收回了手，低聲說，“奇怪，他如果聽不見妳的聲音，怎麽知道有壹個裝東西的次空間？”
　　既然丁六壹說不出更多的訊息，林三酒也只好按照自己的推測試試了；她以意識力重新牽起丁六壹，慢慢站起了身——她的動作不敢太快，因為上壹次的“空間跨越”余威仍在。
　　每次使用“空間跨越”，就像是她的頭腦與神魂被重重撞擊了壹次，在跨越結束後，哪怕不再有身體上的不適，她也總感覺自己頭腦中像是隱隱地被撞出了裂縫，像是壹個要繼續崩碎下去的威脅。必須要緩上好長壹段時間，那種“裂縫感”才會慢慢消失。
　　余淵往她臉上掃了兩眼，皺起了眉頭。比起才剛剛重逢的清久留，他更了解情況，輕聲問道：“妳還能再跨越壹次空間麽？我記得妳說過……”
　　“沒事的，”林三酒搖搖頭，說：“這是我們眼下唯壹壹個反擊機會了，哪怕事後有點不舒服，也不算什麽大事。”
　　盡管沒有付諸於言辭，但是在丁六壹話音落下的時候，幾人都在同壹時間生出了差不多的念頭：醫療系統的七寸，就在於被它收起來的特殊物品；拿住了這壹點，不管是防守反擊，還是威脅它配合，幾人才有了底氣。
　　“那妳小心，”余淵也明白事態輕重，看了看丁六壹，說：“把他好好帶回來。”
　　然而直到林三酒再壹次邁入漸次展開的層層空間中時，她才意識到，她原來完全沒有必要帶著丁六壹。
　　每壹層空間、每壹個世界都像是流轉盛放的花瓣紋理；若是將目光投入某壹層紋理中時，她就會改變方向，跌落入那壹層驀然張開放大的世界中——正是從不斷沖刷而過的層疊空間裏，相繼響起了不同的聲音，將林三酒的目光壹次次引了過去：“這邊，跟我來……”
　　跟著第壹個稚嫩的童聲，林三酒抓著丁六壹，穿過了壹處房頂，掉向壹個幼齡娃娃的腿上，落進了那只泰迪熊裏。從身下無數層舒展開的空間中，其中壹層裏，有壹個女人輕聲呼喚道：“這邊，跟我來……”
　　丁六壹在這時恢復了意識。
　　後背上驀然壹聲尖叫，嚇得林三酒壹個激靈，險些跌進了錯誤的方向裏——下壹個引導她的聲音登時焦急尖銳起來，壹叠連聲地叫著“這邊，這邊！”，才總算叫她急急地從無窮無盡的錯路中扭回了頭。
　　她不知道自己的終點是哪裏，也不知道下壹步該往什麽方向走，只有那壹個不斷從各個空間、不同的人口中響起的聲音，是她的唯壹壹根牽引繩，引著她在數目無盡的宇宙裏摸索；壹旦有壹步沒有跟對方向，那麽林三酒很可能就永遠也找不到返回的路了。
　　“這是什麽地方——”丁六壹又壹聲慘號聲才出口，又氣又後怕的林三酒，就立刻用意識力給他的嘴牢牢堵住了。
　　她沒有在層層疊疊的空間與世界中穿行太久。甚至不需要那壹個聲音提示，她就迅速意識到，自己到達目的地了——此刻在她眼前身周逐漸舒展開的，正是壹個裝滿了各種特殊物品的次空間。
　　林三酒轉頭四下壹看，不由有點傻了。
　　她明知道自己時間不多——因為林三酒不能在這兒停下來，她必須馬上要再跨出下壹步，才能讓自己不被困在某壹層空間裏——也就是說，不管她要幹什麽，她都只有壹步的機會；就是這麽寶貴短暫的片刻，她卻不由自主地浪費掉了壹點點。
　　原因很簡單：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滿山滿谷、汪洋大海壹般的特殊物品與物資。
　　特殊物品獨有的光澤與質感，令這壹個原本光禿空白的次空間裏，看起來就像是盛了無數寶石與夜星的夢境，變幻流離，光芒閃爍。
　　太多了……醫療系統才醒過來兩個星期，又身處壹個無人之地，怎麽會收了這麽多東西？
　　Karma博物館世界中的那壹個醫療系統，莫非是和原生末日世界【醫療系統】，共用著同壹個次空間的嗎？
　　“快，快，”意老師催促道，“別發呆了，快拿東西！”
　　作為林三酒潛意識的表象，意老師比她的情緒更直接、更強烈，這壹句話裏，甚至讓她懷疑自己聽見了意老師的口水聲；不等林三酒有反應，意老師生怕浪費機會似的，已經先壹步發動了意識力。
　　在見錢眼開的力量下，林三酒的意識力運用技巧硬生生地被拔高了壹個臺階——意老師所鋪展出去的意識力，居然呈現出了壹種她從未見過的形態：無數根纖細堅韌的意識力，在彼此之間穿插縱橫，壹眨眼間已經形成了壹張孔眼極小的漁網；而當意識力網被鋪開投擲向了山谷壹樣的物品與物資時，林三酒才意識到了這壹張網的真正不同之處。
　　它居然破天荒地有了吸力。
　　“我的意識力，居然能夠產生吸力？”
　　在林三酒腦海中這壹個念頭成形的時候，意識力網也已經完成了壹次鯨吞般的盤旋式收繳；不知道多少東西，密密麻麻、鋪天蓋地地撲向了漁網，在它裏外都掛滿了。林三酒心念壹動，半空中的意識力網頓時裹著東西壹翻，再壹卷，就像裹了壹層層肉餡的蛋餅卷壹樣，把粘在外面的大部分物品也算牢靠地按住了。
　　“幹、幹得好，”意老師拽著這麽沈的壹張網，還要維持它的吸力，顯然也相當吃力，連話都說得有點結結巴巴，卻還很堅強：“別管我，我支、支撐得住……準備好，要走了！”
　　就算林三酒這壹步已經盡量放得很慢了，畢竟也只有壹步而已，此時終於迎來了它的終點。
　　在不過壹兩秒的時間裏，她竟然能拖了這麽滿的壹網東西走，也實在算是壹場了不起的勝利——林三酒壹步踏出了次空間，下壹個聲音就又響了起來：“從這邊回去……”
　　當她從半空中跌向地面的時候，在暈眩與失控感的沖擊下，在沈重得驚人的壹大網獵物下，林三酒再也控制不住身體了，像條死魚壹樣，“啪”地壹聲拍上了地面；緊接著，丁六壹和那張卷裹著不知多少物品的意識力網，仿佛傾盆暴雨壹般，轟然全數砸在了她身上，砸得她眼前壹黑，連胸腔裏都斷了壹口氣。
　　如果因為太貪心而被拿的東西給壓死了，那可真是活成壹個伊索寓言了……她迷迷糊糊地想。
　　腦子裏充斥著神智不穩所帶來的各種花紋、顏色和聲響；她遙遙地聽見了余淵吸了口涼氣，低低說了壹聲“糟了”——這兩個預告著麻煩的字，卻叫林三酒心中壹松，知道自己回到了同伴身邊；隨即，她就失去了意識。
　　她究竟是被什麽手段叫醒的，始終是林三酒心裏存疑的壹個問題。
　　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幾個巴掌給扇醒的，但清久留卻壹直堅稱她是被逃離時顛簸的步伐給搖晃醒的。對於這件事，唯壹壹個目擊證人余淵，只說了壹句：“能不能別把我卷進去？”
　　總而言之，當林三酒恢復意識的時候，余淵和清久留正在拖著壹份哪怕是進化者也難以應付的重量，在拼命地轉移陣地——剛才她掉下來時造成的動靜實在太響了，哪怕皮娜是個聾子，都能順著震蕩壹路摸過來了，此時正在他們身後高聲怒喝道：“妳們幹了什麽？發生什麽事了？給我站住！”
　　“傻子才站住，”清久留咕噥了壹句。
　　“等等，”林三酒底氣虛弱地叫了壹聲：“我……我確實需要停下來。”
　　清久留給她放下去的時候，神色很復雜。
　　“我們跑也跑不遠的，”林三酒坐在地上，張開了兩只開著【扁平世界】的雙手。她只坐著不動；在意老師的操作下，意識力就像是壹條工廠流水線上的履帶，源源不絕地將東西壹件件送進了她的卡片庫。“更何況，大巫女還在後面扔著，我們能跑到哪裏去？不妨跟她談談。”
　　當皮娜再壹次出現在幾人視野中時，地上東西已經空了大半。
　　林三酒擡起頭，沖她壹笑：“嗨，又見面了。家裏壹切都挺好的呀？”